简铭微凛,侧眸看过去。
王丞相却什么都没说,哈哈笑着,离去了。
很有几分嚣张跋扈的意味。
简铭压下心头的异样,随着那名内监往寿康宫的殿门里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后日常见人的地方。
王太后穿着日常的衣衫,倚坐在壶门榻上,意态安然。
旁边侍奉着的,仍旧是她最亲信的嬷嬷红英。
室内,檀香的味道若有若无,与周遭奢华的布置,仿佛已经浑然一体。
简铭俯身,向太后行国礼。
太后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你是一品军侯的勋爵,又是自家人,这些虚礼数便免了吧。”
简铭称是,垂手而立。
“臣今日入宫来,是向太后请罪的。”他直入主题。
太后闻言,佯作惊讶:“请罪?这话从何说起啊?”
简铭躬身拱手:“臣府中的一名护院,在街市上捡了一条野狗,便擅自带回了府中。孰料这狗其实是条疯狗,太后身边的沙嬷嬷和毕嬷嬷不幸被这条疯狗所咬,染了恐水症,殒命。此事皆因臣对府中人事疏于管教所致……因为天气炎热,两位嬷嬷又是染恐水症而殁,臣恐不妥,便私自做主,将两位嬷嬷的遗体火化了,送回宫中。请太后治罪!”
简铭一口气将前因后果简略说罢。
太后倒像是良久没缓过神来似的。
“你是说……”她抖着音声,朝随进来的秦顺手里的木箱子上瞄。
“是!两位嬷嬷的骨灰罐便装在里面!”简铭大声道。
太后听了,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红英在一旁,慌忙扶住:“太后!太后您觉得怎样?要不要传太医?”
太后艰难地摇了摇手。
红英忙替她拍抚脊背,又好一阵揉太阳穴。
太后闭上眼睛,似在顺气。
红英皱眉,埋怨简铭:“太后慈仁,侯爷很不该将……将这个带到太后面前!”
“是臣思虑不周!”简铭赔罪道。
好一会儿,太后才费力地睁开眼睛。
她先是看向之前秦顺站立的方向。
秦顺早被红英打发下去了。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就……人怎么就没了呢!”她面有痛色,似是为两个嬷嬷的死去,很觉难过。
简铭愧疚道:“都是臣的不是!那名失职的护院,包括那条疯狗,臣已经打杀了,为两位嬷嬷报了仇。”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叫报仇呢!”太后叹息,隐有埋怨简铭处事草率的意思。
简铭垂头不语。
太后盯着他,好一会儿,突地沉声:“她们,果真是被疯狗咬了,以至于死的?”
简铭凛然:“千真万确!有府中许多人作证。”
太后嗤声,没言语,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府里的人,自然替你说话,还能不替你作证的?
简铭皱眉,再次躬身道:“太后明鉴!臣的为人,您一向是清楚的。何况,家中祖母犹在,她是怎样的人?还有臣的婶母,又是什么身份……臣怎么敢对太后扯谎?”
太后初听简铭提及老太太的时候还好,待得听到简铭提及他的二婶郑氏,心头一动——
郑氏,可不是平国公的胞妹吗?
平国公,可不就是郑贵妃的亲爹吗?
她的寿康宫里,此刻还养着从郑贵妃那里抢来的儿子呢!
太后的脸色添了几分阴郁。
简铭犹向太后道:“臣的祖母和妻子,也因为沙嬷嬷彼时疯癫受了惊吓,如今还病卧在榻……”
“你说什么?”太后打断简铭,“老太君和景贤病倒了?”
“是!”
景贤,便是季凝的封号,景贤公主。
“可请了大夫看?”太后追问道。
“事情紧急,臣也慌乱了,便顾不得,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到府中瞧了。”
“怎么说?”太后倒一点儿都不意外于王太医去了常胜侯府。
“王太医为祖母和臣的妻子诊了脉,也开了凝神理气的方子,可是——”简铭突地噤声。
“可是什么?”太后急问道。
“可是……”简铭犹豫了两息,终是道,“可是王太医说,臣的妻子的脉象和寻常人,不大一样。”
太后张目:“什么叫,和寻常人不大一样?”
“臣不知。”简铭摇头。
“后来呢?”
“后来,臣就让下人照着王太医的药方子,为祖母和臣的妻子煎药服用。”简铭道。
太后眼中生出恼怒:“景贤是哀家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草率地用药了!”
简铭面上闪过不解:“太后息怒。臣想着,世间之人的脉象不可能绝然相同,必定是有些不一样的,臣的妻子……”
“胡闹!”太后厉声道。
简铭不敢做声了。
“万一,万一那王太医医道不精,瞧不出景贤的病症……那怎么得了?”太后恼道。
她说着,急唤红英:“马上派人去太医院,让黄太医去常胜侯府,为景贤……还有老太君瞧病,不可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