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为季凝梳着头发,一边小心地探问:“侯爷昨夜,和姑娘你说了什么?”
季凝心里有事,无意回复她,而是对着镜中道:“今日的发髻该梳得正式些。”
玉篆也不是傻的,察言观色便知道季凝不想提及昨夜与简铭的事。
她心里虽然好奇得紧,也关切得紧,却也不好再问,便依着季凝的吩咐,为季凝挽了发髻。
菱花镜中的寝衣女子,头挽高髻,渐渐现出了端庄的模样。
季凝微微偏头,暗自赞赏:玉篆的手艺,向来是好的。
“把那脂粉打厚些,别让人瞧出来。”季凝吩咐道。
玉篆会意,季凝这是让她用脂粉遮了眼下青痕的意思。
“姑娘今日要随侯爷去赵王府上给赵王妃贺寿吧?”玉篆问道。
这般问着,她的双手并未闲着,在掌心上打散了脂粉,轻轻地涂抹在季凝的面颊上。
季凝听到“侯爷”两个字,心口便是一滞。
她只轻“嗯”了一声。
玉篆手上的动作忽的顿住。
“怎么了?”季凝睁开眼。
“姑娘别动!”玉篆忙道。
季凝眼珠儿朝下转,看到眼皮的位置上隐隐有两抹黑影。
那是未曾涂抹开的脂粉颗粒。
玉篆歪着头,有些犯愁地打量着季凝眼下被脂粉遮住的青痕。
怎么瞧着,都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呢?
玉篆不满意极了。
她家姑娘的脸就是她的作品,让她家姑娘顶着这样的遮痕效果出门,可不是她这个伶俐贴身侍女的作派。
玉篆灵机一动:“姑娘稍等!”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门。
季凝不知道玉篆要做什么,只好耐着性子,顶着那张还没拾掇完的脸坐在那里。
好在玉篆没让她等太久,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玉篆便飞也似的奔了回来,手里还多了样什么物事。
她欢喜地站回季凝的身前,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小心地用指尖挑了些什么,极细致地涂抹在季凝的眼下。
季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子淡雅的香气,飘散开来。
季凝轻耸了耸鼻子,知道这股香气就来自玉篆刚刚挑出来,涂抹在自己眼下的膏体。
“你给我抹了什么?”季凝疑惑道。
玉篆含笑:“姑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她的手法极利落,很快就完成了。
“这下成了!姑娘你瞧瞧!”玉篆撤开身,又捧了镜子递到季凝的眼前。
季凝盯着那镜中人,微微诧异。
她向左侧了侧脸,又向右侧了侧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眼底的青痕竟都看不见了。
玉篆刚为她涂抹的东西,刚好遮住了那青痕,而且瞧着与脸上的脂粉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的突兀之感。
“这是什么好东西?竟这般有效!”季凝感慨道。
玉篆抿着嘴唇笑:“这好东西,还是姑娘你送我的呢!”
我送你的?
季凝的目光瞄向那只小盒子,果然是那日她转送给玉篆的,如意阁的水粉。
季凝的脸色很有一瞬的僵硬。
当日,如意阁的人被阁主沈知意打发来,巴巴儿地送了自己一整套的“如意阁新出的花样儿”。
季凝不喜欢沈知意,只要想到沈知意可能与简铭的纠葛,心里就堵得慌,遂于后来转手把它们都赠给了玉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东西到底还是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季凝顿时觉得眼底下那两片青痕处烫得慌。
“姑娘觉得怎样?遮痕的效果很好吧?”玉篆并没注意到季凝情绪的变化。
身为一个自诩出色的贴身侍女,玉篆深觉如意阁的东西真是好东西,很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触。
季凝的嘴角微微抽搐,挤出来一个“好”字。
“姑娘觉得好,那就是极好的!”玉篆欢快道。
季凝无语。
她又对着镜子好一通瞅:旁人应该是看不出来吧?
应该是看不出来,她用了如意阁的水粉吧?
季凝没什么胃口,早膳也只囫囵对付过。
直到早膳毕,都没有人来打扰她。
这让季凝的心中添了几分忐忑。
纵是简铭与她别扭着,歆儿呢?往常不是早早跑来缠着她了?
季凝心不在焉地漱了口,又指挥着玉篆将那条蓝色襦裙找出来。
之前这条襦裙被歆儿笑闹之下弄褶皱了,洗干净烫熨后季凝便让玉篆收了起来。
今日去赵王府贺寿,季凝忖着赵王妃才是主角,她这个做客人的客人不需要出风头,只要穿着端庄简当地出席便好。
换上了蓝色襦裙,季凝又配了一件水色披帛,如此,应该是可以了。
季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看看时辰,季凝添了几分心焦。
“你去瞧瞧,侯爷那里准备得如何了。”季凝只得吩咐玉篆道。
玉篆也有些忐忑,大眼睛怯怯地看季凝:“那我这就去了?”
那模样,显然是昨夜被韩乙吓着了。
主仆两个正纠结着,门外忽传来简铭的声音:“夫人起身了吗?”
季凝耳中听得清楚,登时紧张了起来。
她终究是要面对简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