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管事?想不到萧管事还有这般能耐。”萧管事那种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还会做这么美味的鱼羹?着实难以肖想。
季凝暗忖。
她妙目微转,已经将玉篆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玉篆脸上的笑意深了深。
季凝扬手指了指那只陶罐:“你还未用饭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又吃不了,你也盛一碗吧!”
玉篆巴不得季凝这么一声呢,欢天喜地地也盛了一碗,坐在椅上吃了起来。
季凝很快两碗鱼羹见了底。
鱼羹的滋味真好,季凝犹觉回味:“味道这般鲜香,是鲈鱼吧?”
“可不就是鲈鱼!姑娘当真厉害。”玉篆赞道。
季凝微笑。
鲈鱼味美,谁都知道。可鲈鱼难钓,却也是真的。
想不到萧寒厨艺既精,垂钓的手法也这般不寻常。
“鲈鱼难钓,萧管事又要钓鱼,又要做羹的,真是辛苦他了。”季凝由衷道。
玉篆的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方道:“鱼不是萧管事钓的。”
“哦?”
“是侯爷钓的。侯爷这会儿,还在河边呢!说是再钓上两尾,给姑娘你烧着吃呢!”玉篆道。
田庄之侧的小河边,比起田庄里面,更多的是静谧。
河水淙淙,不疾不徐地自西向东流淌,好像多少光阴的移转,都不会改变它们的流向。
靠近河边是绿茸茸的草甸,暮春时节正是青草疯长的时候,微风拂过,柔软得草随风而荡,荡起了一层浅浪般的波纹,煞是好看。
季凝独自一人,踏着那柔绿色的浅浪而来。
远远地,便望见河岸紧边上,简铭端坐在一张小杌子上,面对着河面,手中执钓竿,身旁是一只鱼篓。
季凝的心头瞬间划过一阵暖意。
这么一幅光景,若简铭头上戴上个斗笠,身上再披件蓑衣,当真便是“河边蓑笠翁了”。
她不由得会心一笑,缓步朝简铭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想到自己刚刚入了肚腹的鲈鱼羹,便是简铭这般从河中钓上来的,不知耗费了多久的才钓上来那么一条尾,而简铭还要再为自己钓上两尾烧来吃,季凝便似刚尝了上好的石蜜,从舌尖儿甜到了心尖儿。
她是最爱甜食的。
河边不远处,常青带着两名护卫,守卫着简铭。
他看到季凝带着玉篆走近来,忙拱手行礼。
那一声“夫人”尚未来得及唤出口,就被季凝抬手止住。
常青会意,遂完整地行完一礼,便没再作声,依旧一如之前护卫的模样,恭谨而立。
季凝又向玉篆摆了摆手,示意她留在这里,莫跟着自己。
玉篆咬唇,只得听命行事。
不过她到底还是忌惮着常青,不敢离常青太近,而是选了距离常青两丈余远的地方恭候。
常青挑眉,假作没看到。
季凝则秀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便暂将这些放在心底了。
简铭垂钓的时候,极专注。
他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极专注,季凝发现。
不止专注。
即便是坐在河边钓鱼,做这种按理说算得上消闲的事,他的脊背都绷得很直,坐姿挺拔。
季凝猜想,这一定是他自幼时起便习以为常的姿势吧?
将门之后,行住坐卧确是与寻常世家子弟的惫懒慵散不同的。
季凝喜欢这样的认真。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在简铭身后半丈远的地方站定。
轻轻吸了一口河边掺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季凝唇边的笑意更深。
眼前的一切,那么安静,仿佛一幅画。
而她,是那观画的人。
季凝此时深憾自己不擅丹青,若是能将眼前的一切,落于笔端,该有多好?
其实观画的人,在旁人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简铭不经意间耸了耸鼻翼,那抹若有若无的、于他实在已经算不上陌生的甜香气息,在鼻端萦绕。
这气息……
简铭霍地转头,因为突然的动作,深入水面的吊钩,漾开了一团团涟漪。
季凝没想到简铭这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了。
她微微吃惊。
对上的,是简铭蕴了笑意的双眸。
季凝向他抿了抿唇,眼底也是带笑的:“侯爷。”
发自内心的笑,让简铭也受到了感染,晴朗朗的天空,更觉得开阔疏朗了。
“你怎的来了?”简铭问道。
言外之意,你怎么不好生在屋内躺着,巴巴儿地跑出来了?
季凝听得出来。
她含笑瞧着简铭,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盈盈道:“来瞧侯爷钓鲈鱼啊!”
简铭轻声失笑。
他与她之间,已经不需要那些虚迂客套,想聊什么便可以直入主题。
简铭很喜欢这样的,不客套。
他剑眉一挑,不禁起了些揶揄心思,道:“鱼羹好吃吗?”
季凝自然点头说好。
紧接着又道:“鱼羹做得好,也得鱼好。”
这话听在耳中,可比说什么“侯爷钓鲈鱼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中听多了。
简铭喜欢听。
他脸色的笑意于是深了深:“想不想试试钓一尾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