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快怎么着?
不痛快的话,她真怕简铭亲自上手啊!
太羞人了!
药汤喝尽,季凝的小脸儿被那热意烫得浮上了一层薄汗,衬着薄薄的红晕,仿若朝霞初现。
简铭看得晃了晃神,方想起季凝还被那药汤子折磨得嘴里苦哈哈的,忙将糖渍柰子递了过去。
季凝吃了几枚,才将唇齿之间的那股子酸苦味道压了下去。
又从简铭的手里接过温清水,大口饮下,遂觉得好多了。
林娘子的药方子里添了些安神的成分。
季凝刚喝下药的时候,还想着之前与简铭未尽的话头儿,她还有太多的疑问,关于简家,关于简铭对她的态度,甚至关于天家和朝廷。
她原想着喝完了药,寻个由头打发玉篆出去,继续和简铭聊一聊的。
可谁知,不过半刻钟的光景,困意就泛上来了。
季凝想努力抵抗那股子困意,却发现越是想要抵抗,眼皮越沉得快要抬不起。
简铭粗通药理,也见过林娘子此前给歆儿开的方子。
之前他看过林娘子给季凝下的药方子里的几味药,就知道季凝喝完了药,是必定会困倦的。
如季凝现下的情形,多睡觉是绝无坏处的。
见季凝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竭力地想要克制,与自己说话,简铭觉得好笑。
他温声宽慰季凝几句,让她先好生休息,又吩咐玉篆好生侍奉着,便自顾离开了。
季凝的屋门之外不远处,萧寒状似闲适地坐在一条长凳上。
简铭情知他是在守着季凝,怕有什么人惊扰季凝,甚至伤害季凝。
这倒挺有趣的……
照理说,萧寒是这所田庄的管事,这所田庄是季海赠给季凝的,萧寒该是季海的人。
然而观萧寒对待季凝的态度,可谓是在意到了骨子里,他是真当季凝是他的小主人的。
这还不止,萧寒那张脸,简铭总觉得似曾相识。
或许,许多年前,他们就见过也说不定。
至于多少年前嘛,也许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前啊……
简铭目光微沉,想到了某个人,和某处地方。
他依旧假装根本与萧寒不熟,冲萧寒点了点头,便背着手离去了。
简铭乐得见萧寒对季凝好。
多一个人对季凝好,全心全意地为季凝操持,这是好事。
简铭信步去了河边。
暮春时节,柳树抽条成絮,微风拂过,飘起层层白雪。
稍远处,是断续成片的柰子树。
此时正是柰子挂果的时节,远远望去,一团一团的成熟的柰子,火红火红的,如一团一团向上腾烧的烈焰。
有些成熟的柰子,早从枝头落下,落在泥土之上,渐渐腐烂,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它们纵然不能成为可以入口、悦人口腹之欲的食物,也终将身体化作养料,滋润着脚下的土地,成为来讲新苗生长的根基。
简铭忖着,季凝吃了药,怎么也得睡上一个时辰。
他不想此刻去搅扰季凝的好梦。
难得田间野意,他便索性在这里逛上一个时辰,也算是散心了。
又看了一会儿淙淙流淌不息的河水,田庄里几户农家的房顶有炊烟袅袅升起。
那青烟徐徐上升,飘向半空,便渐渐融入云气里,寻摸不到了。
简铭鲜少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禁看住了。
他忆起初次随父亲出征的时候,也是经过这样一处田庄,远远的瞟见袅袅炊烟升起……
军旅之中,可不似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彼时的他们,正经历着长途行军,稍有迟缓,大军赶不到合适的地方安营造饭,初冬时节是会死人的。
简铭犹记得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见到那远处的炊烟,彼时的他就禁不住肚饿,仿佛珍馐美馔就在眼前了……
恍惚之间,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曾经有父亲母亲在,有兄长嫂嫂在的侯府,变成了这般模样。
简铭内心颇觉荒凉,却也知道这些事多想无益。
他移走眼神,尽力不去关注那袅袅炊烟所意味着的人间烟火气。
眼角余光处,一抹素色身影向简铭走来。
“侯爷。”林娘子容色淡淡的,朝简铭欠了欠身。
简铭转脸,看到她背着药箱,周身一派将要远行的意思。
“林娘子这是要走?”简铭挑眉。
林娘子点了点头:“尊夫人身体并不大碍,我那药方子继续吃着,暂吃半个月,再诊脉决定是否换方子。”
她回答得简捷,简铭亦知不无道理。
想到季凝之前喝药的时候的模样,简铭道:“这药方子可否改变一二?”
“改变?”林娘子颇觉意外。
“内子怕苦,能够加几位去苦味的药?”简铭直言道。
怕苦?
林娘子像不认识简铭似的,不由失笑:“尊夫人是小孩子吗?怕苦?便是令嫒,也不曾有这般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