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给她擦她那张小花脸儿啊!
季凝不接那帕子,简铭就自己动手了。
明明知道只是擦脸而已,季凝就是没有勇气睁着眼睛了。
睁着眼睛,自始至终不得不和简铭四目相对吗?
季凝闭着眼睛,都难自抑地身体微微颤抖呢,更不要说和简铭四目相对了。
帕子细腻的料子划过脸庞,季凝蹙了蹙眉。
她接着就感觉到简铭的力道更轻了,心里顿时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不疼。
简铭不会是以为,他手上的力气太大弄疼了自己吧?
季凝还觉得简铭太过小心翼翼,擦拭得自己肌肤上怪痒的呢!
总之,前前后后不到半刻钟,季凝却仿佛过了几十年那么久。
直到简铭终于肯不再轻扣着她的脸,那种若有若无的皂角的气息远离了一些,季凝才顺畅地呼吸,胸口都快憋炸了。
季凝仍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她极希望简铭此刻能开口说点儿什么,随意说点儿什么都好,让了除了不得不与他对视,还能做点旁的。
“歆儿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花脸儿。”简铭说不准真听到了季凝的心声,竟然开口了。
敢情他把她当成个小孩子对待了?
季凝睁开眼睛,嗔恼:她才不是小孩子!
简铭眼中有笑:“你才比歆儿大十几岁。”
季凝脸上一红,心道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歆儿很乖。”季凝抿唇道。
歆儿是很乖,季凝也很喜欢她。
不过这会儿,季凝可不是在夸歆儿,而是有些赌气的意味。
也不知道简铭听没听出来她在赌气,她肯开口说话倒是让简铭很是高兴。
他把手里的帕子重又递向季凝:“口脂花了。”
那意思,让季凝自己擦擦。
季凝迟疑了两息,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帕子。
帕子微微湿了,沾了自己的泪水。
季凝攥着帕子没动。
口脂花了便花了吧,让她拿这张说不准是旁人送给简铭的帕子擦自己的口脂,季凝觉得怪怪的。
简铭见她攥着帕子不动,也不计较,便也撑身坐起。
于是,两个就变成了侧对着,一同在榻上坐着的架势。
“手怎么了?”季凝道。
简铭撑身而起的时候,季凝就看到了他整个右手掌都被缠缚着,受伤了?
玉篆到底是没敢把简铭捏碎那只红玉镯子的事告诉季凝。
“些微小伤,无妨。”简铭浑不在意的样子。
季凝倒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可是,包扎成这样,真的只是小伤吗?
季凝心内疑惑。
想想简铭的身份,以及简铭的身手,此处又不是什么危险的所在,能有什么情况让他受伤?
季凝觉得这件事,没有简铭口中那么轻描淡写。
两个人相对枯坐了一会儿,谁都没说什么。
还是简铭先开口:“你现下身体觉得如何?”
“无妨。”季凝垂眸道。
简铭眉心微挑,品出了季凝语气中的疏离意味。
他方才对她说无妨,她此刻便也对他说无妨。
简铭没作计较,而是转开话锋道:“若是觉得不难受,与你说几句话。”
“侯爷请讲。”季凝依然低眉顺眼,疏离之感更甚。
简铭知道她心中委屈,默叹一声,面上温和,问道:“当日,你入府的情形,可还记得吗?”
季凝愣怔,根本没有想到简铭竟会问这个。
方才简铭轻轻为她擦去的泪水,暂将她的委屈冲散了,此刻一股脑地又都翻涌了上来,季凝再次洇湿了眼眶。
“侯爷问我当日嫁入侯府的情形吗?”季凝语声微哽,特意将“嫁”这个字眼儿咬得紧。
简铭愕住。
他看到了季凝双眸之中又有晶莹闪动,于是他很有些话后悔了。
有些话,他想与季凝谈开,却不想让季凝因之而难受、委屈。
那样的事啊,放在任何一个女子的身上,都是屈.辱吧?
何况季凝?
回想当日嫁入常胜侯府是怎样的光景,季凝便觉得鼻腔里酸涩得紧。
往事不可追,简铭现下却大喇喇地来问自己,是想如何?
季凝很是告诉他,她当时是怎样的盲婚哑嫁,她当时是怎样的忐忑于前路未卜,她当时是觉得怎样的哀戚……
所有这些,都梗在季凝的胸口,想要倾诉。
“我当时,亦被蒙在鼓里。”简铭忽道。
季凝呆住,所有的心里话,都因为简铭的这句话而退出了一箭之地。
原来他当时也……
季凝愣生生地盯着简铭。
她以为简铭是知道的,她以为……
季凝的脑中电光火石般地忽闪过许多的念头——
她想到了简铭在那个夜晚的突然出现,想到了祠堂前无声的对峙,想到了简铭对待二太太的态度,还有老太太……
简铭与季凝对视,缓缓点了点头,肯定了季凝的猜测:“原来的婚期,根本就不是那一日。”
简铭顿了顿,眼底有一瞬的幽暗,但到底也没打算对季凝隐瞒:“我根本没打算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