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方才歆儿在撒谎了?”简铭紧接着追问道。
史嬷嬷顿时觉得浑身如坠冰窟,没命地摇头:“没有!没有!咱们大姑娘怎么会撒谎呢?”
“是吗?”简铭的音声并没有因此而带出一丝暖意。
“是!”史嬷嬷直着脖子喊道。
又慌手慌脚地讨饶:“老奴眼花嘴瓢老糊涂了!侯爷大人大量,别跟老奴一般见识吧!”
“老糊涂了?”简铭尾音微挑,“老糊涂了,可还能记得住事儿?”
史嬷嬷愣了一下,马上捕捉到了关键:“侯爷有什么吩咐,还请讲来!”
“只怕你老糊涂了,记不住。”
“记得住!记得住!”史嬷嬷没命地应承。
简铭紧紧地盯着史嬷嬷,足足盯了几息。
直盯得史嬷嬷快要忍不住又要讨饶了,简铭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给本侯记住了!以后但凡让本侯听到这府中有人议论夫人如何,议论大郎和歆儿如何,本侯就要与你说道说道。”
史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她能听不懂简铭的话吗?
这是明摆着在回护季凝,不许侯府里有任何人议论。确切地说,是不许有任何人说季凝的坏话。
还有,关于大郎和歆儿,那不就是……不许议论大郎的生母是谁,以及……不许议论歆儿是个没娘的孩子吗?
史嬷嬷一下子想到了,就在几日前,自己还亲口讽刺过歆儿是个没娘的孩子,顿时觉得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
她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旁的?
只要简铭不处置她,已经是万幸之幸了。
史嬷嬷唯有哆哆嗦嗦地说了好几个“是”,只想赶快离了这要命的地方。
简铭倒也没再难为她,挥了挥手,打发她离开了。
史嬷嬷落荒也似的逃了。
简铭入内,在椅上坐了。
歆儿笑眯眯地凑过来,拉了简铭的手摇了摇:“爹爹好厉害!”
这是赞简铭三言两语都收拾了平素让她害怕的史嬷嬷。
简铭见女儿这般,心里既觉得微微酸涩,又觉得宽慰。
他回了女儿一个温和的笑,便让玉篆带着她去洗那张小花脸儿了。
季凝则亲自斟了一盏茶,递到了简铭的手边:“侯爷这么快便忙完公务了?”
简铭垂眼看看面前金绿色的茶汤,馥郁的茶香之中仿佛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若隐若现……
他略一晃神,察觉到那股甜香的味道应该是来自季凝身上。
简铭忙正襟敛容,眼神只盯着面前的茶盏:“也不算是公务。赵王殿下派了贺长史,亲自送了拜帖来。”
季凝点了点头。
王府长史是总理王府事务的官员,身份不低。赵王派了这位贺长史过府来,想必对常胜侯府是极看重的。
季凝并不知道简铭与朝中谁人交.好,更不可能置喙,遂只柔顺地听着简铭说话。
她坐得近,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甜香气息,总是不经意间窜入简铭的鼻腔之中,让简铭想装作闻不到都难。
简铭身体微僵,此刻若是径直远远离开,反显刻意。
他于是擎起茶盏,饮了一口。
香茶入口,余味悠长,也不知道是那茶香还是甜香,在简铭的胸口流连,久久回荡不散。
季凝初时是看着简铭饮茶的。
简铭饮得快,一盏茶很快见底。
季凝于是想着去为他续杯,刚要起身,便被简铭阻住:“史嬷嬷方才来做什么?”
季凝顿住身形,将史嬷嬷传二太太的话,说是有话要问自己,以及自己如何应答的,都如实说了。
简铭眸子微凝:“脸疼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添了几分肃然,与方才那个一派松弛模样的他,全然不同。
季凝没想到他竟问了这个。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关键只在于,简铭听到自己这个刚刚入了简家门没几日的新妇,竟然指使下人扇了他家长辈亲信奴仆的耳光,又会做何感想?
若是简铭会不高兴呢?
季凝不能不因之而心生忐忑。
简铭这样问的时候,恰巧玉篆刚替歆儿洗干净了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比季凝还要紧张。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快步趋前,在简铭的面前跪下:“是奴婢擅作主张,冒犯了那位史嬷嬷……侯爷若要处罚,便处罚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