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既然是太子带来的人,便是个寻常贩夫走卒,也得恭敬一二。
简铭于是向那个年轻人拱了拱手,随着太子的称呼:“展先生!”
那年轻男子连忙还礼:“不敢!小子展逸,殿下与侯爷,还有朱大人唤我阿逸就可。”
展逸……
简铭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倒是个好名字,飘飘然有卓尔不群之感。
可是这个人,显然不是个出世之人。
出世之人,会攀附上太子这条门路吗?
而且,端看他提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将太子、简铭和朱锐三个人皆照顾到了,而且地位、官职排列得分毫不差……
这个人,分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啊!
太子听到展逸的热络态度,十分满意,笑向简铭道:“阿逸是湖山先生的高足,堪称文武全才!仲远你们都是青年才俊,该多多结交才是!”
湖山先生,即湖山居士,就是前太傅周楫周老先生归隐之后的号。
湖山先生一代鸿儒,能被他收作弟子的,恐怕不是凡品了。
若说简铭之前对这个展逸还有几分怀疑的话,此时听到他师承周老先生,便不得不能对另眼相看。
“湖山先生是当世大家,久仰!”简铭于是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
朱锐是个极有眼色的,忙招呼众人坐下。
于是几个人请太子做了上位,简铭居次。
饮了两杯酒,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太子笑吟吟道:“仲远新迎娇妻,咱们却扯着他在这里饮酒,可不是罪过?”
简铭忙称不敢。
太子按住他道:“这是喜事,东宫备了些薄礼,其中还有母后的心意,你可不要推辞啊!”
简铭顿觉头大,觉得自己今日就要搅在太子和成王这兄弟两个之间,脱不开身了。
“臣只是填房,不敢劳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费心。”简铭辞道。
“那怎么行!”太子不认同道,“简氏一门为国为民几代忠良,仲远又为国征战这许多年,母后常说,该有一个合心意的女子,在你的身边照料生活,料理府中的事务……”
他说到“合心意的女子”的时候,简铭的心不由得紧了几分。
太子又笑道:“就算不是为了你,府里面那几个孩子,总要有人照料吧?”
说着,话锋一转:“听闻,那几个孩子颇调皮?”
简铭尚未搭言,朱锐在旁边抢声道:“哈哈,殿下说的是!尤其那几个小子,虎头虎脑的,讨人喜欢得紧!”
简铭嘴角抽了抽,忙道:“是臣疏于教导……”
太子的脸上登时露出一副“我说是吧”的表情:“你久在军中,照料孩子嘛,到底还是女人家精细些。”
接着,双眸一亮:“要我说,仲远很该给几个孩子寻个好师父,教导文学,少些淘气,将来才是我大晋的又一辈好儿郎!”
不等简铭回应,他突地抚掌笑道:“阿逸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
简铭:“……”
他怎么有种,掉进挖好的坑里的感觉?
简铭回到府中的时候,脸上的酒意散去了大半。
毕竟他久在军中,军中素尚豪饮,纵是没有酒量,这些年也锤炼出来了。
酒意虽散,但他身上的酒气还在。
季凝一如所有的新婚妻子一般,听到简铭回府的消息,便亲身迎了出来。
她敏锐地嗅到了简铭周身的酒味,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简铭在她的心里,是自制力极强的英雄豪杰人物,怎么会白日里就饮了这么多酒?还趁着酒劲骑马?
季凝暗忖着,要不要多嘴嘱咐简铭以后喝了酒就不要骑马了。
可是,以她现在和简铭的关系,说是夫妻,其实中间隔着许多层,她有这么个资格劝谏吗?
纵是劝谏,简铭会听入心吗?
简铭会不会觉得她多事?
简铭根本没想喝这么多酒,他向来自律,尤其是同桌共饮的还是东宫太子,简铭生恐喝多了酒脑子不受控制,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可是,架不住太子的热络,还有朱锐和展逸两个的极力劝酒。
简铭是真真明白了何为“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了。
仗着有些酒量,简铭好歹撑了下来。回府一路,他将与太子说过的每一句话,重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应该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下了马,入了府门,他完全没想到季凝竟是亲自迎了出来。
这让简铭猝不及防。
想到自己现下大概模样颇为狼狈,身上还酒气熏染的,简铭登时无措起来。
看着季凝明艳的五官,和窈窕的身形,简铭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简铭扭身就朝着偏院的方向走去,竟是连个招呼都不和季凝打。
季凝迎出来,刚挤出一个笑脸来,心里正琢磨着身为妻子,该怎么服侍喝多了酒的丈夫的时候,却只看到简铭转身,走了?
他没看到我?
季凝心忖。
不会啊!
季凝接着便心里一沉,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简铭不会是,刚喝了花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