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父亲季翰,季凝自问就长得很不错。
然而,眼前的常胜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剑眉入鬓,长身玉立……真真的是美男子一挂的。
不过,常胜侯的气度,显然不是“美男子”这个词足以形容的。
他的周身,有一股凛然之气,那不仅是久经沙场锤炼出的血杀之气,更有一种威严正气。
他只是这样,抱着他的女儿,站在季凝的面前,季凝便没来由地觉得,这个人是一个正直之人,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这种感觉,可真是微妙,又莫名。
明明,她是第一次见到他,怎么会想到那样不着边际的地方去?
可是,他们名义上,到底是夫妻啊!
想到自己竟然是眼前这个男子名正言顺的妻子,季凝的脸上,泛上了热意。
“爹爹爹爹!那是新阿娘!”歆儿被常胜侯抱着,并没有忘记了自己还拉扯了季凝来。
她的嗓音高亮,又是几乎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小手指引着,看向了季凝。
季凝感觉到了几十道不同意味的复杂目光的同时注视,脊背不由得绷紧起来。
她自幼长到如今,还是第一遭,在同一时间,面对这么多人的关注。
在这些目光中,自然也包括常胜侯简铭的注视。
他的眼神,和旁人又是不同。
旁的人,或是他的部下,或是侯府中的仆从,他们就算对季凝有所探究,到底有限,眼神不敢放肆,还维持着基本的尊重。
当然,这种尊重,也只是因为,季凝现在的身份,是常胜侯的夫人,而已。
相比之下,简铭的目光,要直接得多。
季凝甚至觉得,简铭的目光中,像是两道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了她。
不是杀气腾腾置她于死地的那种锋利,而是要划开她这张皮的锋利。
简铭,想要看到她皮相之下的某种真实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生,季凝微微蹙眉。
她自问站在这里,接受简铭和所有人注视的自己,是真实的自己,没有伪装。
她不需要伪装,她也没有伪装的资格。
她只能靠着自己的脑子、眼睛,还有这颗心,于现在以及将来,在这座侯府里生存下去,并且生存得好。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需要简铭探究,甚至想要剥了她的皮一看究竟的?
剥皮……
季凝忽的想到了那间满是牌位的大屋子,还有关于常胜侯的种种传言:他克死的两任妻子,他天煞孤星的命格……
季凝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有种将要面对死亡的,是她自己的错觉。
她恍然回神,刚一抬眸,就对上了简铭玩味的表情。
这个人,好像是在……看她的好戏?
季凝暗咬银牙,心底里被激起一股子意气来。
她昂起了下巴,仿佛她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有着无限的倚仗。
“妾身季氏见过侯爷!侯爷一路辛苦!”季凝敛衽朝简铭拜道。
这是她身为新妇,迎接自己远归的夫君应有的礼数。
但季凝却将这套礼数做得,很有几分骄傲的味道在。
就算是心里当真是怕,她也不会任由简铭看低了去!
简铭抱着歆儿,已经走近了季凝。
他看着那张绝色容颜,眼中透出了几分耐人寻味。
这个女子的反应,让他觉得意外且……有趣。
他的嘴角轻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不辛苦。”简铭淡淡道。
季凝的眉毛动了动。
因为简铭的声音,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武将的粗犷豪迈高昂的感觉,而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这种认知,让季凝心里面刚生出的戒备又没出息地退避三舍。
而简铭说着“不辛苦”的时候,季凝分明感觉到,他不是在同她客套寒暄,他是真的觉得这次出征不辛苦。
所以,他到底和楚国打了怎样的一场仗?
季凝无从猜测,更没法去问。
她于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做足了一个乖巧小媳妇儿的模样。
简铭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放下了歆儿。
歆儿不答应,被简铭一个肃然的眼神看过来:“爹爹还有正事。不许胡闹!”
歆儿见他庄重威严的神情,便不敢再闹了。
简铭转身看向季凝:“你就穿了这身儿?”
他的语气很有些挑剔的意思,季凝初时不懂,怔了怔才恍然大悟——
她的身上,还穿着昨日和哑巴大公鸡拜堂时的那套喜服,而且还因为穿着囫囵睡了一夜而皱皱巴巴的。
难怪简铭嫌弃。
“去换身素净的衣衫,再来见我!”简铭摆摆手道。
季凝瞥见他一身戎装,因为赶路也是皱皱巴巴的,还沾着尘土,很想也嫌弃地摆摆手:你也换身素静的衣衫,再也见我啊!
他还嫌弃她?
难道她就不嫌弃他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