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些变化会引起世道的变化——有了方便的火柴,那么人人都不再用火刀火石了,火刀火石不就成了被弃置无用之物?
有了便宜又明亮的蜡烛,那么人人都不用油灯了,专门零估灯油的那些小商小贩,岂不是便没了生计?
最近听说连东宫都改了后厨的炉灶——有了容易点火又容易清理的蜂窝煤,往后再也没有人砍柴烧火了,樵夫都用不着了,深山里那些专烧木炭的炭工又如何寻活路?
北方的商品一批一批地运进中原,中原地方的百姓欢欢喜喜地用上,然后渐渐地丢掉自己本来的营生?
都是荣国府,都是荣国府啊!——三皇子搁下笔,叹了一口气。
改建使用蜂窝煤的炉灶是从荣国府最先开始的,紧接着便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说好用。家家户户改炉灶,仿佛是京里的风潮。
最后连东宫都拗不过,不改不用蜂窝煤,仿佛东宫便成了老土?
为啥这些变化都发生得如此之快,让他感觉到措手不及?
三皇子重又提笔,继续理事,努力将荣国府的事抛到一边:即便荣国府再让他不高兴,他也不能动荣国府一根毫毛。
前一阵子太子遇刺的事,他耗尽心力,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还得了不好的名声,京里有人传说太子遇刺与他有关。
如今就因为这点流言,剩下的几个兄弟他都得好生担待着,兄弟的家人也是一样。
荣国府就是沾了这点光,如今那府在京里无论做什么,三皇子都不好擅动。一旦动了,怕便会有人说他苛待手足兄弟。
也罢,荣国府,不动就不动吧,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三皇子审视着面前的文书,心里又生出一点得意来:他和朝臣们议定了,下令航运各口岸,无论是海港还是内河,全部开始征收上岸税。
上岸税就和当初路税一样,只要上岸/过境,就收上一成。
太子殿下当年好不容易削减了的路税,到了他手里,改头换面,重新推出,立即又成了他治下的一项“新政”。
至于哪些种类的货品要收税,这权力全都在三皇子手里。现在他眼前要勾的,就是哪些商品可以免除这“上岸税”。
三皇子手边还有一张单子,上头全是与他母族有关之人求情求到他跟前来时报上的:茶叶、丝绸、瓷器……每一项都是利润丰厚的产业。
三皇子照着这张单子一项一项地勾,心里暗想:其实人无所谓改不改变,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像他当年,力阻太子削减路税,现在又主张新增上岸税——不过就是利字当头,怎么有利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