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反常即妖,哪有镇国公府这样的,前几天还气势汹汹地要打官司,讨还公道,今天就诚心诚意地上门赔礼道歉,连“东门”的地契都送来当做赔礼?
贾代善这时也站起来了,他走到牛清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息一声,道:“老牛,想当初我俩都在营中的时候,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一道出生入死,如今竟这样生分了……”
牛清闻言,却依旧惶恐,瞟了一眼贾放,眨了眨眼,方说:“确实是犬子无状,过错在先。万望大人海涵——”说着就要把地契递上。
贾代善只肃然道:“收回去!”
“这件事两家都有错,你家小儿做生意不择手段,我家小儿则无端端对生意场上的对手拳脚相向——要我说,犬儿的责任还更大些。今日怎么可能要你这样的赔礼?”
“再说,你把这铺子直接赔给我家,令郎心中不服,犬子也未必乐意。”
贾赦乖觉,马上补上一句:“是呀,我还盼着岚山能早日复原,这生意越做越兴旺。好不容易能棋逢对手,两家一起,你追我赶着才有意思。”
牛清脸色有些惶然,依旧望着贾代善:“大人真的不肯收?”
贾代善果断地摇摇头:“断不可。”
贾放也觉得不能收:如果贾家收了,这算什么?借势欺人,巧取豪夺吗?要是两家真的这样“和解”了,往后御史台不会参上一本,说贾家借势谋利,牛家则成了被欺凌的对象?
总之,便宜不能随便捡,别人的赔礼也不能随便收。
“那……”牛清搓着手,“下官还有什么可以补偿府上的?”
贾代善正色道:“将令郎带回去,寻个大夫,好好整治,要是将来落下什么病根,便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牛岚山被贾赦打断了小腿胫骨,伤势不算太重,只要找到一个妥当的接骨大夫,接上骨之后再好好休养,复原定然没有问题。
但是牛清上演这么一出“负荆请罪”,把已经将将要长好的腿骨重新打断,那牛岚山这条腿以后能复原成什么样,还当真难说。
牛清低头称是,嘴唇颤抖,似乎心神不宁。
贾代善又伸手拍了拍牛清的肩,他身高没有牛清的高,身板儿也没有对方壮实,但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贾放看来,荣国公的气度,确实比这镇国公要“英雄”得多。
“有些事,一步走错了就步步走错。你我身居高位,多少人盯着眼热。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看清脚下的路。关键时候行差踏错,便是灭门破家的大祸。老牛,你一定要把持得住啊!”
牛清立在堂上,呆了半晌,那眼神才终于慢慢活了,感激地冲贾代善一抱拳,叫了一声“贾二哥”,郑重点了点头,才向贾代善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