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有人跑过来向太子禀报:“殿下,余庆行前铺后院,已经全部封锁,搜查过一遍,没有找到该店的掌柜。有伙计指称,他早先还在,后来太学生一来,外头一闹,人就不见了。”
太子一拍桌子,说:“追,下海捕文书,务求将这等恶人追索到案。”
顺天府的衙役并不受太子直接指令,但这会儿好歹算是给了个面子,做出一副受命而去的模样。反正这差事顺天府尹也一样会交待下来,为啥不给储君卖个人情?
*
邵掌柜却在粮行最后一间空空如也的柴房里独自待了很久。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欢呼声能把粮行的屋顶掀上天,他就再也没有什么挂碍了。
有关“金银稻”的大戏已经落幕,他“百谷尝”留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早先将此事托付给他的人已经将他的家人子女全部送走,说是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与他团聚。
可是他不想以那样一副面孔出现在家人面前——四十多年积攒的声名毁于一旦,他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没有了“百谷尝”的名头,他邵百年什么都不是,离了粮行,他什么都不会做……他不想在妻儿面前,作为一个“无用的人”活完下半辈子。
此外他也确实负了自己的东家,欺了自己的同行。世人当然可以笑他迂腐,但是他确实认为,失了信义,就没了做人的根本。水宪的好意,他想他应该是用不上了。
邵掌柜将自己的脖颈套入绳索的时候,听见了远处的雷声,他还没来得及蹬开脚下的杌子,就已经听见了雨声,闻到了急雨激起尘埃的气味。
他相信这一场磨人的旱灾已经过去了,因此他也可以毫无挂碍地离去。
于是他蹬开杌子,呼出胸腔的最后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完全失去意识,邵掌柜感到自己的双脚又站上了实地,他本能地拼命吸了一口气,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他头上似乎被套了一个袋子。有人将他整个人扛起,悄无声息地从铺子里背了出去。
——竟然被劫了?什么人会劫他这种将死之人。
接着是人把他送上车驾,车辙声隆隆响起。“百谷尝”心想:难道这是要出城?
这车驾却不容他这样胡猜,驶了片刻又停了下来,任由雨声淅淅沥沥的,不断敲在车驾的帘子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停着不动的车驾突然又动了,向另一边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下来。有人搀着邵掌柜的胳膊,将他扶下车。
一个清朗的少年人声音问:“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