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殿下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么?”她犹豫着问道。
她现在想来,当时西市这么多人遇险,为何楚衡巧合的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己,并救下了她们。会不会其实他没有失忆,仍是记得以前的事情,才会救下她。
可这个想法一出,很快就被宁子衿自己推翻了。即便是真正有血缘的血亲在那样的关头之下,也不一定会顾得上她,她未免把自己想的过于重要了。
吕霜儿闻言,伸手摸了摸外孙女毛绒绒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他既然这么说了,信与不信全我在我们自己的一念之间。衿儿或许你还小不明白,等你再大些接触到足够多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
“有些事情不必想的太过清楚,越去想,人就会越累,该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
宁子衿觉得自己有些懂了,索性自己也不去想了,楚衡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也没那么重要了。
“小衡小时候还是很乖很听话的,可惜当时作为皇上的独子被宠的太过,半道就长歪了。越长大就越不服从管教,行事乖张狠辣,一不小心就走上了歪路,才被废除了太子。”
宁子衿当年听说过楚衡被废的原因,因为他喝醉酒后因为一些口角之争失手打死了关将军的小儿子。
也不能说是当场把人当死了,楚衡叫了侍卫把那关小公子摁在地上,两人皆是喝的醉醺醺的,又因为酒精上头,楚衡将人打了个半死。
关小公子被抬回了家里,进气少出气多,用百年人参吊着剩下的半口气。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晚上就被半死不活的抬回家,即便动手的人是太子,理由是失手伤人。
关将军也吞不下这口气,连夜上奏禀告皇上,要皇上给出了一个公平合理的交代。不然他誓不罢休,在殿外就一直跪着。
皇上给了关将军安抚,并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派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去关府上给小公子诊治。
太子是皇上的血脉,天子犯法也不可能真正地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太子。皇上要保下太子。
可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关小公子一晚突感风寒,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
紧接着,不断有朝臣上奏,几乎每一本都是在参太子跋扈,罔顾人性,德不配位。顺理成章地,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废掉了大儿子的太子之位。
从此,楚衡从天之骄子跌落在地上变做了泥。
吕霜儿继续说:“当年关小公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一夜就没了呼吸,也有少数人质疑包括我在内,但这个声音太小,一刻小石子投进湖里意义不大。皇后也去求了皇上,但那时候她的身体状态已经太差了,根本撑不起来去袒护小衡。”
“衿儿,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动是我们看不见的。过去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可是她那天救了你,你就应该好好地与他道谢,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救的你。”
宁子衿搂着外祖母的胳膊:“我知道的,若是没有殿下,我可能就很难从火场里面出来了,就见不到外祖母你们了呜呜!”
吕霜儿佯怒道,“呸呸呸,胡说什么,我衿儿一向吉人自有天向,怎么会出事。呸呸呸,吐口水重说。你这丫头,胆子都大包天了,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宁子衿对着地下呸了两下,继续依偎在外祖母身上,轻声说:“衿儿只是后怕而已。衿儿以前收过最严重的伤,不过是把膝盖磕破见了点血,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火呢,裙子都给熏黑了。”
吕霜儿点了点她的鼻子,“下次遇到危险就赶紧跑知道吗?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保住了命,才能谈以后。”
“我一向都听您的话,您说东我就不敢往西的。”宁子衿信誓旦旦地说道。
吕霜儿拿她没辙,“你呀你,古灵精怪。我累了,要去歇息了,你也回院子里休息吧,晚上再过来吃饭,我让厨房都做了你们娘俩爱吃的。”
既然外祖母要休息了,宁子衿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杵着,也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午休。
沾床就睡,一直睡到了傍晚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房间是黑的,通过纱帐看着窗口的方向,无一点黄昏,太阳已经下山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杨柳?”她朝外唤了一声。
几声脚步声后,杨柳端着烛台推门走了进来,她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再合上遮笼。“女郎醒了?”
明明下午外面还有点闷热,晚上天一黑山里就冷了下来,宁子衿往身上穿了件褂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没多久,老夫人院子里的明月姑姑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问姑娘睡醒了没有。”杨柳道。
宁子衿一惊:“半个时辰前?那我才醒。”
杨柳:“没关系的,奴婢和姑姑说了姑娘还在睡。姑姑原话说老夫人知道女郎会睡的很晚,所以只是来问一声,不必叫醒女郎,等女郎醒了再过去也不算晚。”
知她者,莫过外祖母也。
宁子衿心下一松,又倒回了床上赖着。
杨柳哭笑不得:“女郎还不起么?”
“让我再赖一会,我贪恋床上的温暖。”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小蝉蛹,“若是能在床上吃饭就好了。”
杨柳说:“奴婢闲时就和小姐妹们一块做女红,曾听她们提过一嘴,杨侍郎府上的女郎们就是在床上吃饭的,让婢女们一羹一羹的喂进嘴里。不轻易下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出生到现在真正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