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记忆回笼,冯海鼻孔微张,紧张、害怕与兴奋混杂在一起,让他眼睛开始冒起不正常的红色。
他声音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夹杂着恶念与激动:“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就不能怪我了。”
秦昭宁状似不解地歪了歪头。
“你说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为什么要独自跑到这里来呢?”
他攥着铁棍,一步步靠近。在离沙发只有三四步远的距离时,他突然加快速度跑起来,狞笑着举起铁棍,用力往秦昭宁头上一砸。
砰的一声,铁棍砸在沙发上,布沙发中间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坑。
冯海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踹了一脚,高跟鞋的尖跟用力碾在手背上,疼得他下意识松开了铁棍。
秦昭宁弯腰拿起来,在手上掂量两下,毫不留情地一棍子下去。
“啊!!!”
一声痛苦的尖叫,冯海朝着沙发扑倒。一条腿忽然将沙发踹开,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肉/体砸在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脊背仿佛被打断了一样,冯海整个人蜷缩起来。
眼前出现一双华贵的高跟鞋,顺着往上看,女人拎着铁棍,宛如提溜玩具一样轻松。她在他跟前不紧不慢地来回走动,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嘲笑。
“你说说你,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都打不过,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回来呢?”
冯海简直想吐血,这是他家,他回来还成不对了?
后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冯海目露凶光,咬着牙腾的一下窜起来,正要趁其不备夺过秦昭宁手里的铁棍,她忽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鞋跟不偏不倚抵上了脖颈大动脉。
近距离接触,冯海才发现这鞋跟有多尖,仿佛只要她一用力,就会刺破皮肤扎进大动脉。
他顿时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幅度。只能用畏惧求饶的眼神看着秦昭宁,求她别“一不小心”。
秦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看一只蝼蚁,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想要活命,我问你答。”
冯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话:“好。”
“谁让你跟踪我的?”
冯海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啊!”
他话才说出来,手腕骨头传来钻心的疼。秦昭宁眼也没眨,又将铁棍指着他的头,语气平静:“再问一遍,谁让你跟踪我的。”
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冯海牙齿都发着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联系我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有点老,我们没见过面,就电话联系。”
“她怎么给你钱?”
“给现金,就压在来的那条巷子里第二个垃圾桶下面。”
秦昭宁半眯着眼沉思,冯海见状,牙齿打着颤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闭嘴。”秦昭宁抬了抬眼皮,收回脚,“你给那个人打电话。”
“啊?”
“就说,你被发现了,今天看到我在这边转悠。”
“然,然后呢?”
“然后?”秦昭宁坐回沙发上,忽的一笑,“然后你被警/察发现了。”
冯海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秦昭宁的表情,当她在开玩笑。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了最近的一个通话号码。不等秦昭宁说什么,他自觉按下免提。
响了好几声,电话被接起,手机里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冰冷不耐:“什么事?”
冯海控制着牙尖的颤抖,尽力使声线平静如常:“我刚刚在我家附近看到你让我跟踪的人了,她好像发现我了,一直在这边转悠。”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
嘟嘟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冯海小心地看着秦昭宁:“可,可以了吗?”
秦昭宁点点头,展开一抹笑。这个笑和刚刚的似笑非笑与嘲讽都不一样,她似乎真的很高兴,桃花眼尾微微上挑,眼角的痣生动秾丽。
她起身,理了理衣摆,将铁棍放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沾着铁锈的手掌。
这幅模样让冯海从心里感到害怕,他当年在杀那个人之前做的动作,与秦昭宁如出一辙。
五年过去,身份似乎来了个调换,如今他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大概是因为有记忆加成,他害怕得浑身发抖。
可出乎意料的,秦昭宁擦完手之后,将湿巾攥在手里,什么也没做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响起,冯海才松了一口气。
手腕大概是骨裂了,疼得全身都抽搐。背上也疼,估计已经肿了起来。
他忍着刺骨的疼,从地上爬起来。这地方已经不能待了,他紧皱着眉走到柜子前,拿出抽屉里的钱揣进兜里,一手扶着怪异垂耷的手掌,跑向门口。
刚一开门,他忽然对上了一个黑洞洞的东西。
“警/察。”
*
从筒子楼出来,雪似乎又变大了一些。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往年冬天里只是冷,冷得骨头都疼。
可今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飘、慢慢地落,淹入积雪之中。
秦昭宁没开车,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路边有卖烤红薯的,是个老爷爷,大大的烤炉立在路边,后面摆着一张小凳,老爷爷穿着一件墨绿军大衣,手伸在袖子里,困顿地垂着头。
秦昭宁走过去,拿出手机:“要一个烤红薯,多少钱?”
突然有声音,打着盹的老爷爷一激灵,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要大的小的?”
“拿个大的。”
“好嘞。”他抽出一个小抽屉,将烤红薯拿出来一称,包好递过去,“十五块三,给十五就行。”
秦昭宁扫码付了钱,拎着烤红薯离开。刚出锅的烤红薯,隔着塑料袋都能感受到热气。
她指尖碰了碰,被烫得缩回了手。
临近年关,沿街的人家陆陆续续在门外挂起了红灯笼。时间不早了,没几家开着门。
纷纷扬扬的雪继续下,落在屋檐,落在灯笼上。红色的光映照着飞扬的雪花,它飘落的轨迹渐渐清晰起来。
秦昭宁在屋檐下避雪,叫的人还没来,她捧着烤红薯,轻轻掰开一块。
褐色的外皮又薄又脆,一剥就开,中间的瓤是金黄色的,还淌着蜜。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飘散,秦昭宁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小口。
好甜。
她捧着烤红薯暖手,露在外面的鼻尖微微泛红。一抬头,屋檐上结的一小段冰棱掉落下来。
秦昭宁忽然弯着眉眼笑。
十岁那年,厘镇下过一次大雪,道路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学校又在坡上。
外婆告诉她这种天肯定不用去上学,她不信,一大早背着书包出去,一路走一路摔,好不容易爬到学校后,看着紧闭的校门,哇的一下张开嘴就哭了。
小脸冻得通红,她边哭边走回家,外婆捏着她红彤彤的鼻子笑她,却又心疼地抱着她烤火。
烤红薯的温度迅速跌了下去,冷了之后味道没有那么好了。
天好冷啊,冬天好像真的来了。
秦昭宁垂着长睫,将袋子重新拉好。
春天什么时候来呢?李映宛会带着她去放风筝,外公会带着她去山上采果子,外婆会做美味青团的春天,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秦昭宁找不到答案,辽阔的雪夜里,她忽然觉得冷,昂贵羊绒大衣也遮不住的冷。
车还没来,她拿出手机,给宋灼发了条莫名的消息:【小学弟,我想去放风筝。】
【男朋友:你在哪,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说:
你是我未来的起点,是我事业与信仰的开始,是漫漫长河里,亘古不变的初始代码。
第五十七章
地上的积雪消融一层,又被新的雪花覆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中间不过毫秒时差,却兀的有一种电影中的慢镜头感。
盈盈的亮点连成一条线,像细手链上坠着耀眼钻石。落在雪面上的流光,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钻,折射出粼粼波光。
天色浓稠如墨,纷纷飞雪之下,世界开始变得安静而旖旎。
秦昭宁蹲在屋檐下面,从暖和的羊绒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在雪上画着圈。指尖被冻得通红,她看着雪面上的简笔画小人物,忽的扯着唇角笑了。
秦昭宁以前看到过一个话题:如果有人半夜打电话吵醒你说要去放风筝,你会怎么做?
她当时想,真有这种情况她一定先隔着电话将那个傻逼骂一顿,然后再关机睡觉。
深夜摇人在她看来是很无理取闹的一件事,更何况理由还是荒唐的放风筝。
那时候的她还没想过,未来有一天自己会比这还无理取闹。更不曾设想,真的会有一个人,不仅不觉得她傻逼,还在冬天的深夜,几乎秒回地问她在哪儿。
夜晚总容易让人头脑发热,在发出那句话之后,秦昭宁就清醒了,只是还没等她撤回,宋灼先回复了她。
于是有一就有二,她又脑热地发了地址过去,然后给来接她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不用过来。
直到冷风吹过,身体因为寒冷下意识打了个颤,她才开始感到后悔。
市中心离城南近郊有些远,更何况这个点已经不太好打车了。秦昭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出头,和宋灼的聊天停留在二十分钟前。
她不由得开始懊悔,把完全冷了的烤红薯放在地上,她缩着手给宋灼发消息。
怕他还没打到车,秦昭宁试探地问:【小学弟,你来了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响起,突兀地让秦昭宁打了个寒颤。她滑动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宋灼的声音。
“大概还有十分钟,你冷吗?”
南大到这里开车大概要四十分钟,雪夜车速不能太快,或许还要再久一点。秦昭宁屏着气,认真地听了听,对面确实是有引擎声。
她有些惊讶:“你开车来的?”
“嗯,你搜搜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进去躲会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