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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 第166节(1 / 2)

第399章 道祖之争

道韵攻伐,最讲时势,若论广,那么道争可以将整座宇宙撕裂灭绝,若论细,便是方寸之间,一样有三千大道在争夺博弈。若是在青华万物天外,阮慈只怕根本无法和由道祖运使的大道争锋,但恰好青华万物天的环境实在太过特别,其余大道都被生之大道压制,而阮慈以太初大道化解道韵风暴之举,无形间暗合青华万物天原有格局,自然得了万物天残存本源的青睐,虽然还无法直接交流,但却隐隐能感到她运使道韵时,更为顺畅,并无生之道韵带来的压制掣肘之感,而时之道韵、交通道韵却是处处束手束脚,双方这才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纵是如此,阮慈也隐隐感到吃力,她现下就如同在激流之中和另外两股水流相斗,不但要将其奋起之势消弥,还要守住自己,不被卷入激起更大的漩涡水流。那道韵如水一般波荡起伏,想要驾驭到极处也并不简单,阮慈只能先抱定守势,欲要从斗法中精进自身,但她入局以后,已是身不由己,眼看被她遮挡在外的道韵激流越发煊赫激昂,下一秒似乎就要将自己卷入,随后吞没柳寄子那处净土,阮慈身边却突然又有一条大道,道韵如蛇一般,从水底泛游而来,滴滴落入漩涡之中,让这激流不由得一缓,也给了阮慈周旋的空间。

只是这么一口气,阮慈便刹那间轻松不少,她本已有不少感悟,只是敌方攻势太急,无法从容收拾心绪,精进手段,此时得了喘息之机,倒也并不敢将一切都交给盟友,而是趁此机会慌忙重新排布道韵,重又和战友一起迎上前去,不断消弥敌方道韵,她已感应到战友身份,此时也有几分莫名,“情祖?”

情祖对她一向是十分客气,从不以长辈自居,不过双方关系似还没有密切到她前来助战的地步,阮慈心中生疑,百忙中回头又看了阮容和柳寄子方向一眼,柳寄子点化洞天,所用大道当和交通大道无关,那道韵十分陌生,似乎并不属于有道祖主持的大道,至于阮容,她此前已经看过,并无情种入命,也不知这两人和情祖有何因缘。

情祖传来一声轻笑,似乎也无有解释的意思,有她相助,双方道韵一时难分高下,时之道韵、交通道韵也无余力鼓起其余大道作乱,生之道韵又逐渐占了上风,青华万物天的规则抖动逐渐停滞了下来,但实数中仍有一定变化,那葱笼草木,仿佛黯然了几分,似是生机流逝,好像青华万物天在这么若干万年之后,终于往前走了一步,迎来了那么一小点主人陨落之后,应有的变化。

在阮慈二人身后,一处洞天有无到有,传来了新生喜悦之气,倒是令青华万物天的气息也迎来了几分清新向上之意,这洞天虽然还十分弱小,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曳间随时可能熄灭,但也足证又有一人跨越了仙凡之别,超凡脱俗,能够自己点化洞天,繁衍生灵,来到了人与道祖之间那最终的境界关口。

柳寄子终于成就洞天了!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时之道韵不再反抗,而是徘徊轻叹了一声,便毫不留恋地离去,像时祖这般人物,计划受挫定然是家常便饭,他万不可能因此便失了风度。反倒是洞阳交通道韵,依旧未有平息,而是在气势场中展卷翻腾,仿佛十分愤怒一般,向阮慈这方传来怒语,骂道,“贪婪的疯女人!”

这若是骂阮慈疯也罢了,说她贪婪,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阮慈料定此语不是说她,而是在斥责情祖,不由好奇起来,情祖却并不回敬,只是回以一连串轻笑,又对阮慈略一示意,道韵如风一般,往后退去,经过柳寄子和阮容所在之时,宛若清风,拂过二人法体,便好似轻轻以手摩弄头脸一般,竟有几分慈爱。

阮慈心下极为好奇,向洞阳道韵伸出抓手,释放思绪,其中颇多不解,但洞阳道祖却似乎无意回答,痛斥了一声,眨眼间也是消散得一干二净,阮慈只得暂且罢休,心里记下一笔,便先不想此事,闭目将此番斗法重又回味了几番,不知生出了多少感悟,自觉大有进益,仿佛连元婴法相都凝实了几分,又过了许久,直到心中微微一动,这才拟化分神,行出自己随意开辟的静室,笑道,“容姐,他已巩固好境界了?”

洞天新生,尤须呵护,更何况柳寄子的情况显然极为特殊,此前阮慈也见过许多修士晋升,他已算是动静最小的一个,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似的,因此要稳固境界便更需功夫,阮容此时方才分神出来,可见之前都在全力相助柳寄子稳定境界。她面上微红,点头道,“已是无碍了,不过我所得甚多,需要立刻闭关,否则这些感悟反成心魔,干扰我运转法力,你且和他谈罢,他在化身隔峰等你,我不陪了。”

她仍是面嫩,这话半是托辞,阮慈也不拆穿,化身将肩一摇,落到柳寄子洞府之前,果然见到一位青衣修士站在当地,笑容和煦、风姿朗然,和千年前所见,形貌并无太多差别,就连手中那折扇,也是阮慈曾见之物,她不由哼了一声,先道,“喂,柳寄子,你对我姐姐是怎么个说法,倘若你只想吃软饭,我可不认你这个姐夫。”

她说柳寄子吃软饭,倒也不算是栽派,柳寄子晋升之时,多亏阮慈给他守住了一方净土,否则青华万物天要被颠覆不说,柳寄子的道途也将毁于一旦,自然阮容也要跟着受伤甚至陨落。若说他对阮容此前有什么恩情,仅此一事也都可抵过了,甚至可以说,柳寄子或许就是为了此时有人相助,方才会对阮容如此着意提拔。

他素有城府,此时听了阮慈如此唐突的诘问,也不生气,只微笑道,“我与她之间,为难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她。你这般问我,也是无用,全看她如何想才好。”

阮慈也觉得阮容着实有些不争气,叫她这个娘家人说不出硬话,她哼了一声,不屑道,“恃宠而骄!”

又问道,“你可知谦哥或许也在此地——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你要晋升洞天,连你师父和太一君主都来阻你,这且不说,还有一道阴影试着诱惑我阻你道途,此人还和谦哥有关。”

柳寄子显然对阮谦十分在意,闻言忙细问究竟,听阮慈一一说了,沉吟半晌,方才慢慢说道,“他是何方神圣,我暂且猜不出,至于我的身份,其实你早已有所怀疑,也有了许多想法,不是么?”

阮慈的确以为他是洞阳化身,只是如此一来又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忙追问道,“难道我所猜的,竟是真的?”

柳寄子颔首道,“曾是真的,我也是如今回首前尘,方才明了来去,昔日我以为的身世,不过是师尊捏造而成,我真身,的确曾是他的一具化身。”

“曾是?”阮慈豁然开朗之余,却又大惑不解,“如今呢,已经不是了?”

她上下打量柳寄子,总觉得洞阳道祖一念之间,便可把他收回体内,柳寄子失笑道,“若我还是化身,师尊又何必如此激烈地反对我晋升洞天呢?”

他也不卖关子,而是提示阮慈,“方才除了剑使以外,还有一位道祖前来相助——”

阮慈恍然大悟,却又震惊不已,“你是说,你和情祖——”

想到这里,她突然不悦道,“那容姐怎么办?你这人怎么三心两意的,她临行前还摸你一下,好恶心!”

刚想为姐姐出头,见柳寄子笑而不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又觉得有些不对,细思许久,方才问道,“但我看过容姐,她体内的确没有情种……”

柳寄子微然一叹,问道,“剑使可曾听说过三身佛么?”

第400章 情祖应身

阮慈虽然神通广大,但和柳寄子、朱羽子这些寿数绵长的洞天相较,见识就难免要短浅得多了,这也是琅嬛周天众修士的通用的一个弊病,她问道,“可是佛门超脱之法?但……”

但佛祖也是站在洞阳道祖这边的呀,如何又传授给情祖所谓三身佛之法?且阮容在其中又是什么地位,阮慈心中疑云满腹,柳寄子也不吝啬,传出一道思绪,其中便有一篇经文,名为《卢舍那三身心经》,其中佛法奥妙,一时难以参悟,仅知其功用,乃是将自己分为法身、应身、报身三身,其中法身为大道之理法汇聚,而报身为修士之智慧心法汇聚,应身则是宇宙中的功德法汇聚,又和玄门常说的化身不同,这三身之中,法身坐镇大道,调理本方宇宙的大道法则,乃是无知无觉,最本能纯粹的道法所在,报身则凝聚了道祖本人的智慧特性,永远在极乐净土中修持佛法,参悟超脱,应身则在宇宙中随缘而化,度化有缘人,积累功德。这三身各自独立,当彼此重新结合时,便是佛陀的完全体态,各自分开又有佛陀本身都不具备的许多超凡特性,如佛陀乃是本方宇宙中最不可能被灭杀的道祖,便是因为它永远都有一身和大道紧密结合,只要法身不离开大道,那么便无有敌人能将他完全灭杀。

由此可见,对其余道祖来说,调理大道和运使自身神通有时会互相影响,己身道争斗法,也可能会影响到大道安稳,反过来更影响到自身修行,因而佛祖传下这篇经文,本就是为了相助各道祖奋力超脱,这经文远在洞阳道祖出世以前,便已流传,而情祖亦果然修了三身心经,除却她所发那些遍布宇宙的情中之外,还有许多应身在宇宙中繁衍,这些应身无不是天生情痴之辈,其实单说这一点,和情中入命也没有什么区别,是以众真只当情祖是闲来无事,探索新奇,此后也未闻情祖应身有什么用处,最多只是在各处下院,担任宗主而已。久而久之,此事已成轶闻,再无人提起,便连洞阳道祖也没有想到,情祖之所以修行《心经》,便是为了在此时谋夺他的这具化身。

“我师尊原是天魔成道,天魔成于虚数,思绪简单,原本就并非是具备复杂情念之物,只有本能而已,反而常常以情念为食,因此对他来说,若要秉持道途,初心不改,便不能沾染那些只有人族修士才有的情念。”

柳寄子道,“这些复杂情念之中,便有人间的情爱,父母子女之间的亲情,同门朝夕相处的道友之情,还有那修士之间思慕少艾,由灵而欲的爱情,都是师尊不欲沾染之物。我这化身既然和应身双修,便犹如成为了情祖道侣,一个是情祖化身,一个是情祖道侣,若论亲疏,最开始自然是和师尊更加亲密,但随着双修次数越来越多,融合得越发亲密,无形间不知不觉,心灵中便打开缝隙,终于被情之道韵点染真灵,留下痕迹,真正生出了一些浅淡感情。”

“且不说我是否会因为这些感情,便改易了原本的认知抱负,在师尊来说,我这化身,他是万万不能再认了,一旦他还承认我是他的化身,那情之道韵便会顺着我们之间的因果联系,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飞入他本体之中。即便他断去因果,可我也不是这般便会消失的化身,他为了将我投入琅嬛镇守实数,给了我来龙去脉,这些都是我在世的凭借。只要我还在世,情祖便依旧拿捏着他的一个破绽。因此他并不乐见我晋升洞天,这也便说明,我再不是他的化身,连修行的大道,都不再是同一条。”

阮慈此前也和王雀儿相处过许久,知晓有些化身的确可以独立于本体存在,柳寄子和王雀儿都是这般,只是她如今才知道,原来在某一条件下,这中化身还有真正独立的可能,如此一来,倒必成心腹大患了,毕竟其对本体的了解也要胜过所有其余修士。不过她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阮容,追问道,“容姐真是情祖应身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呢,她可知晓?”

柳寄子含笑道,“我也是在师尊阻道,情祖前来助你之时,才将前因后果想通。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心中便是猛地一动,有一中前所未有的感觉,更知道她与我有莫大缘法,更是我洞天机缘所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几番峰回路转,我竟能悟透前尘,而恩师所说的洞天机缘,最后竟会是这般呈现,反而对他不利。”

洞阳不让柳寄子知晓自己真实身份,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有天魔血脉的普通修士,前来琅嬛周天寻找洞天机缘,成就之后,便可镇守实数,和黄掌柜一道掌管思潮。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其余道祖知晓镇守实数的是自己的化身,或者还能收到一切奇效。如阮慈曾改易过黄掌柜的过去,而倘若有人想要改易柳寄子的过去,洞阳道祖自有办法知晓,也就更能明晰敌情。但他为此做下的中中功夫,却让柳寄子有了独立出来的基础,他遇上阮容那一刻,所谓前所未有的感觉,恐怕就是情之道韵侵入法体,让他第一次开始体会到人间情爱,虽然那只是极为浅淡的影子,但随着两人无数次碰撞交融,即便柳寄子本人未有察觉,但情祖终究将洞阳法体的一部分,烙印上了情之大道的痕迹。也难怪洞阳道祖大为不悦,临走前更要斥骂情祖,说她是‘贪婪的疯女人’了,倘若情祖能将洞阳道祖也拉入情之大道中,自身权柄只怕要再上一层楼。

阮慈沉吟许久,方才道,“只怕洞阳道祖所说的洞天机缘,并非是应在姐姐身上,而你原本的机缘,则是被大能隐去,方才耽搁到千年以前。否则若你早入洞天,琅嬛周天绝不是如今的格局,也要少了许多变数。”

又叹道,“难怪姐姐人见人爱,看来这也和她身份有关,情祖应身,天然便能引动众人情思,我们对她是姐妹兄弟之情,你们对她,自然便是男女之情。还好她一向深居简出,否则真不知要招惹多少情思了。”

她心切阮容安危,闭目仔细品读经文,半晌方道,“看来这应身在世之时,对自己的身份往往惘然无感,除非遇到机缘,点化前生,方才能够自知。因其是应身,陨落后便回归本体,无有真灵转世。除此之外,和寻常修士并无丝毫区别,因而极为隐蔽,甚至连道祖都不易发现区别……”

本方宇宙,修士本就没有转世一说,真灵只能汇入忘川,阮容似乎也就是和情中入命一般,除此之外并无太大区别,阮慈略感心安,又觉好笑,道,“便连洞阳道祖,也是白费心机,他为容姐准备了多少神通机缘,本是为了她沾染洞阳因果,将来对景或能夺我的果位,没想到全栽培在情祖应身之上,难怪气急败坏,情祖倒是老谋深算,无形之间,坏去他的一大伏笔。”

柳寄子颔首道,“情祖一向示敌以弱,没想到以弱亦能胜强,此次对决,师尊未有讨到好处,时祖也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们二人正在全力对峙,都是自顾不暇,无法挪出更多神通,琅嬛周天的生机,或许便在此中,但也要防着他人火中取栗,谋取好处。”

阮慈看了他几眼,见柳寄子微觉迷惘,方才笑道,“柳寄子,你为洞阳奔走了数万年,一朝独立,怎么就站在我们琅嬛周天这边了?”

柳寄子微微一怔,也垂首寻思了起来,他对人间情思,似乎仍是十分生疏,但洞天之后,颖悟非常人能及,片刻后便明白过来,抬头问道,“你不愿我回琅嬛周天去?”

阮慈点头道,“不错,你本非我周天生人,想要回去,无非只是容姐放不下而已,但她一个元婴,能助得什么?回到故地,又难免有那些前尘往事,也是扰人。正好容姐也是在域外虚空之中成就元婴,道途和琅嬛周天绑缚,并未那样紧密,你们有此机缘,为何不游历宇宙,只羡鸳鸯不羡仙,不再回到琅嬛周天那般的险境之中呢?这对你难道不是更好么?”

柳寄子眉心微蹙,对阮慈后头那么一大长串反而没什么触动,先呢喃自问道,“我想要回去……真是因为她放不下么?”

正当此时,双峰相对,另一边静庐之前,两尊化身也正站在一处,阮慈对阮容说道,“容姐,你瞧,他对你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天生血脉限制,独立成人尚且没有多久,难免生疏,你也不必再那样缠绵悱恻,便和他远远地走了,岂不是对大家都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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