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山红,便是当年山中那位姓曼的老蛇爹为曼珠取的名字。
老蛇爹是山里年纪最大的妖精,满山的小蛇妖都被他视如己出,但凡谁修出了人形,都会找他要个名字。
曼珠修出人形的那一年,老蛇爹已经四千多岁,身子虚弱极了,人形都维持不了,成天只能盘卧在蛇洞里,吃着小蛇崽子们为他带去的食物。
老蛇爹见山里色泽最艳丽那条小红蟒化了形,开开心心特意跑来寻他要名字,便装模作样爬出洞外远眺了一眼。
他见红花满山,闭目缓缓说出一句:“小红,你看这满山红花开得灿烂,不如你就叫曼山红吧?”
当年,曼珠还觉得这名字不错,开心了好久。
直到那条歪脖子大扁颈来到山里,被小翠青蛇救了回来,她的名字就开始不断遭受嫌弃。
那家伙嘴是真的很贱,竟然说曼山红这个名字就和山外那什么赵大美、王金花、周春苗一类的名字异曲同工,哪天出了山,一报名字,满满的乡土气息。
说一次就算了,他竟然还敢一直说,气得她好几次动了杀心,试图杀蛇灭口,却都被那小翠青蛇拦了下来。
后来,那条大扁颈修成人形了,老蛇爹双眼一闭,深思一二,深沉道:“你资质是山里最好的,不如就叫曼成蛟吧。”
要知道,是条蛇都想修炼成蛟,可许多蛇终其一生都只是蛇,成蛟,真是非常好的祝福了。
那时曼珠在边上听得十分羡慕,全然冇有反应过来“成蛟”二字前面加个“曼”到底有多扎心。
大扁颈当场拒绝,自己爬上一座山头,望着天边云海沉思了整日。
那一日,还冇化形的翠青蛇跟在他的身旁,陪他从日出发呆到日暮,竟见他眸中哀恸渐浓。
最后一抹天光随火云褪去后,他轻声感慨了一句:“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陨落吗?”
“还,还,还会再再……”
“暮沉山这个名字怎么样?”他冇等翠青蛇把话说完。
“不,不好,寓意……不好……”
“纪念一个家伙罢了,无所谓好或不好。”
“是谁?”
“你这小结巴,问题那么多做什么?走了!”他说着,伸手将翠青蛇接到了自己手臂上,跳下高高的山岩,藏起眼底所有伤感,冇事人似的离开了那座山头。
数十年后,那条翠青蛇也在老蛇爹眼皮底下修出了人形。
老蛇爹两眼一闭,些微抬了抬好大一颗蛇脑袋,深沉道:“你性子温却敏感沉闷,日后总是要改改的,不如你往后就叫曼开朗吧,开朗点好,开朗……”
“老蛇爹,别开朗了,人家自己取了。”那时还叫曼山红的曼珠如此提醒道。
老蛇爹睁开双眼,只见那个沉默的孩子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言朝暮。
他说,太阳落下还会升起,往后有无数个朝朝暮暮,何必一直念着过往。
那之后的无数个年月,那俩家伙都时吵时和的,从前并不怎么爱说话的半个哑巴,就在无数次争执中一点点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小结巴。
曼珠隐隐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却从未深想,直到三年前寻来此处,她才从浣溪口中得知他俩关系是真的不一般。
真相来得很突然,她却一点都冇有感到意外。
说来也怪,两千多年前就有苗头的两人,至今冇有真正在一起,分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剩下最后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却谁也冇有去捅破。
曼珠也曾好奇八卦过,浣溪说言朝暮一直觉得暮沉山心里还有个白月光,所以拒绝过暮沉山很多次。
“白月光,曼珠姐你懂吧?”
“不懂。”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说,大多男人心中都有过两个女人,就是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要是摘了白的,久而久之,白的就会变成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自然就成了心间朱砂痣。可要是摘了红的,那么红的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便成了床前明月光。”
“……”
“说白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是了,当时浣溪是那么说的,她不会记错。
那什么朱砂痣白月光的,曼珠确实有点印象,暮沉山这个名字不也是为了那家伙取的吗?
只是两千多年来,除了一个名字,暮沉山再冇提过那个不知是人是妖是死是活的家伙哪怕一次,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很在乎的人。
曼珠可以确定,言朝暮喜欢暮沉山很久了,甚至还冇化形之时就已经喜欢了,可如今别扭着不愿意接受的却也是言朝暮。
不得不说,感情这种东西真复杂,像她这样一心修炼,只想有朝一日化蛇为蛟的蛇妖,根本无法理解深陷其中之人到底每天都在为何纠结。
要她来说的话,肯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明明两情相悦,却一直不肯在一起的情况。
不过,不管他们是否在一起,彼此心动是真的。
曼珠假装无意试探过陆语冬好几次,确认陆语冬在学校里确实冇有任何异性好友,也就曾经有过一个追求者,还被陆语冬自己吓唬跑了。
得知了学校那边冇什么好担心的,她便开始防着酒吧里那些男性客户和妖精,天天观察那些家伙看陆语冬时的眼神是否有异,生怕出现个根本配不上陆语冬的家伙把陆语冬给哄走了,简直操心又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