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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有些自我膨胀,阿克曼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他忘了,对方真正做决定的人并不在此。既然已经知道匪徒内部并不团结,又如何能指望眼前这位四当家一定会听取人质们多余的声音呢?

迫于阿克曼和约翰逊的要求,安裕容举手示意,得到准许后,站起身向颜四当家汇报了洋人们的意思。

似乎觉得洋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四当家难得地冷笑一声,道:“这些事我不管。等司令与师爷来了,跟他们说。”

安裕容点头哈腰:“敢问四当家,贵军司令与师爷什么时候会来?”

“他们正忙着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上来。”

“如此可否请当家的帮忙给传个信?”

“没空。”

安裕容被噎了下,顿一顿,才语重心长继续道:“当家的,这帮洋人见不到首领和师爷,只怕忍不住要闹事。”

四当家不以为然:“闹事?怎么闹?”

“说是要绝食。”

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四当家愣了愣,随即嘴角一撇:“行。明日起叫厨房少煮一锅粥。”

安裕容简直哭笑不得,劝道:“洋人们恐怕不是说笑,有几个本来情况就不算太好,再闹绝食,只怕更加糟糕。万一有性命之忧,岂不是平白给当家的添麻烦?回头误了首领与师爷的大计,当家的也不好交代……”听他这话,倒像是瞬间变身做了四当家身边参谋。

四当家瞅瞅他:“你急什么?先断两顿,饿极了自然会吃。实在不行,硬灌便是。”

这下安裕容没话了。他虽然不认为对方会答应洋人的要求,却觉着多少能说动一二,做个铺垫。不想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方。

安裕容跟四当家说话,有洋人听得懂几成,直接就给翻译了。阿克曼身边一位贵族同伴,大约受了他那番“价值说”的鼓舞,又急于在受委屈的淑女面前展现绅士品格,见匪兵头目迟迟不肯答应己方要求,站起来义正词严道:“这位匪徒先生,你们的野蛮行径已经对几位女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们必须郑重道歉,并保证此类事件绝不再发生。不,仅有道歉和保证是不够的,基于你们此前一贯的野蛮残暴行为,根本无法取得我们的信任。因此请你们立即释放这几位女士,还有孩子以及老人。我们其他人自愿留下,相信足以帮助你们实现卑劣的目的,换取足够的利益……”

四当家看了这人一会儿,问安裕容:“他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还是那些话,当家的不必在意。”安裕容忙道,一边给约翰逊使眼色。若真把这煞神惹急了,用不着枪子,一颗石子就够喝一壶的。

那洋人兀自滔滔不绝,约翰逊都找不到插话的空隙。四当家看向安裕容:“说说,是些什么话。他刚才停了二十一次,就算二十一句罢,一句也别少。”

安裕容看他面无表情,心知推托不得,好在自己记忆力也相当不错,索性一句不落,都给翻译了。

那边洋绅士总算是说完了,犹自一脸正义瞪向这边。四当家拔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勾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洋绅士被这个动作提醒,重新想起双方处境悬殊,硬撑着道:“你……你不能杀我们……”

四当家瞧了他一阵,直瞧得他自动住嘴,又把地上坐着的众位洋人都瞧了瞧,忽然开口慢慢道:“景初二十二年,列强镇压白莲红灯起义,京师沦陷,太后、皇帝出逃。洋人在京师烧杀抢劫,奸淫掳掠,害人夺宝,不可计数。这些野蛮残暴行径,不过十几年前的事情。请问诸位洋大人,你们参与了没有?诸位自己没有参与,那么诸位家中亲朋戚友,诸位的国人同胞,参与了没有?你们答了我这个问题,再来跟我谈什么野蛮不野蛮。”

安裕容万没想到,这少年四当家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若非场合不对,简直恨不能拍手喝彩。

景初二十二年,岁在丁酉。列强借口镇压白莲红灯运动,强行攻陷京师,皇室朝廷仓皇弃城出逃,史称丁酉之变。那一年安裕容不到十岁,恰巧跟着母亲避居海津,逃过一劫。事后听许多亲历者诉说遭遇,犹心有余悸。倒不知这兖州深山匪帮中的少年头目,竟也知道得这般清楚。

四当家说完,冲安裕容一颔首:“你,给他们说说,一句也别少。”

安裕容肃然道:“谨遵四当家之命。”当真一句不落,替他翻译过去。

丁酉之变震惊世界,内外皆知。洋人们听完这一席话,包括那位适才喋喋不休的贵族绅士,一时都不再出声。倒不见得当真勾起了什么愧疚之情,而是通过这些话认清了对方态度。哪怕匪首再如何想留下人质性命,眼前这煞星少年不高兴起来,是完全有可能拿人质开刀的。此种情形下,另外那三名夏人,自然更是保持沉默。

四当家见人质都老实了,欲转身抬腿,忽又瞥了眼女人中最为貌美的艾德丽小姐,冷冷道:“那位洋小姐,我的弟兄偷看几眼你洗澡,有什么干系?又不会看掉你一块肉。”走了两步,冲安裕容摆摆手:“算了,这句不用传了。”

安裕容本来也没打算吓唬一个女人,最后这句准备装没听见。谁知那艾德丽小姐好奇心挺强,等四当家出去,众匪兵也只是在四面廊下远远围着监视,偏凑过来悄悄追问。

“艾德丽小姐,你确信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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