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坐在沙发上,把两条腿迭在一起,我感觉她气都没喘匀。
她手下团队的一个小伙子微微弯着腰,战战兢兢地站在茶几旁边,等着裴音的指令。
从刚刚在会议室的那番争论,到回到我的办公室,我俩的语气都很冲。
“陆一,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这帮人不行,这个项目也太早期了。”
“已经不是天使轮了,是a轮,我觉得这个时候进入正好,不算早。”
“那帮人不行!”
“现在的创业者都这样,这个团队其实很好了,五个人性格、技术上都能互补,我觉得这帮人没问题。”
“这群小孩要是放以前……”
“裴总,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的创业团队都这样,小孩都这样,但是并不表示他们干不成事,你是太久没看项目了……”
“你的意思是我out了?跟不上时代了?”
“我可没这么说,但是事实就是现在创业者变化也很快。而且,你太多年没看项目也是事实。”
我说完这句,裴音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瞪着我。
然后她往前倾身,拿起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使劲拧开,瓶盖发出了咔嚓一声。
她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我余光看到那水甚至洒出来了一点,滴在了她粉白色的套装上。
“就算是团队行,但这个项目已经到这个阶段,还是这么个收益,报表你看过了,我不相信他们会有潜力爆发。”
“这个我还真不担心。”我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株植物旁,把一片肥厚的叶子捏在手里。
“他们就是缺钱,所以铺不开,但并不是盈利模式和盈利能力不行。”
裴音还想说话,可还没出声就被我打断了。
“裴音,这个项目我一定会投的。”我的语气很坚定。
“刚才在会议室咱俩都没法心平气和,吵了那么久,其实没什么意义。现在静下来说这个事,这个项目的优点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你觉得是问题的地方我觉得不是问题,或者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我一定会投,你阻止不了我。”
裴音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刚才在会议室里,她提出异议而我直接就反驳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脸色。
可是没用,我是不会让步的。
讨论项目就是这么个态度,尤其到了我这块,我是相信我这么多年对初创项目的把控的。
刚才在会议室的每一幕我都记得,面对我的反驳,裴音一下子就沉了脸。
于是,这个项目的每一块调查材料都被我俩当场翻出来,对着争论了一顿,从项目团队的每一个人的技术特长、性格特点,项目的技术和模式,赢利点,风险……
反正2个多小时下来,裴音的嗓子都哑了,我也灌了两瓶水。
刚开始会议室里全公司的人基本都在,后来他们看我俩都红了脸,桌子拍的啪啪响,吓得都出去了。
再后来裴音撕了报表和商业计划书,还把一个鼠标扔了过来,幸好我躲得快,没砸到我。嘿嘿。
再再后来,我俩就转战到了我的办公室,也就是现在这时候。
裴音的那个小员工看着裴音:“老大……这……”
我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个小孩一眼。
老大?在壹博我才是老大好吗!小兔崽子,拿谁的工资不知道吗!
裴音低着头,没有看那小子,也没看我。
她把迭起来的腿放下了,把手里的材料轻轻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听陆总的。”裴音淡淡地说了句。
“啊?”那小子犹豫了一下。
他这么一“啊”我更来气了,这是谁招的人!这tm都是谁招的!这么脑子不开窍的怎么进到壹博来的!
“啊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做!”那小子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向裴音打了招呼,又朝我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那小子走后,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裴音也没多说,她慢慢站起身,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不过她没对我说一句话,直接推门也出去了。
我自然没有留她。
这种创业团队我见得太多了,报表确实不漂亮,bp也没经过指点和打磨,这说明他们见过的投资人不太多,还没学会好好包装自己,这些人还在好好做事,而没学着只会说故事给投资人听,所以看起来还是块璞玉。
我相信我就是赌石的那个人,并且凭借自己的眼光经验,看到了一块能开出好玉的破石头,剩下的就是慢慢开了。
当然,这种团队还得调教。
这样的团队我见得多,投的却并不多。
因为很多创业者太偏执,重技术轻管理,觉得自己的技术天下最牛,认为我们投资人就是个财务投资者,只想拿钱,却不听话。那样的团队走不长远。
但我觉得这几个人虽然对项目有着执念,但是并不是固执得不听投资人话的人。
我觉得他们是聪明人。
其他的就不细说了,反正我觉得这是个可投的项目,而且还只是a轮,投资少,做得好的话收益会很好,应该是个极好的项目。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这点谁都说不了我。
当我靠在窗边,继续进行着自己的逻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正确的决定时,白麓轻轻敲门,然后探头进来了。
她平时是敲门后就会进来,这次还探个头,是怎么回事?
“进来。”我坐回到椅子上。
白麓进屋后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我纳闷地看着她:“怎么了?”
白麓大概是看一切还挺正常的,才抱着文件夹走到办公桌前。
“你俩没事?”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我很奇怪她这么问。
“我还以为你俩会又摔又打呢。”白麓把手里的文件递到我面前,“陆总,这个,需要您签字。”
我接过文件,还是一肚子疑惑。“又摔又打?那哪能,讨论个项目而已。”
“可是被你驳回的那可是裴音,你的老婆大人啊。”白麓说,“不过看到陆总家庭地位有所提高,作为朋友,还是很替你高兴的。”
我的名字很好写,可是写到最后几画的时候,我手都僵了。
我抬头看了看白麓,喉咙狠狠地滚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