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今天下雨了，”
“我……心情挺愉快的，”
“就是有点想你了。”
他不敢写太多，怕日记本到时候真的不剩下空位了，于是停下来笔。
敬杨正考虑着，既然已经回了房间，那不然索性躺床上睡一觉好了，难得寝室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此时的安静，最适合补觉不过，要是到了晚上，孩子们磨牙的磨牙，说梦话的说梦话，那更没法儿睡了。
正巧这时，敬杨听见了叩门声。
孤儿院是不允许小孩自己锁门的，基本没人会试着去敲响一扇开着的门，但有一个人例外。
敬杨抬头，果然看到了安娜。
“妈妈。”敬杨主动招呼。
安娜点点头笑道：“你又在这儿啊？院长找你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你要被领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娜很调皮地单眨了一下眼，“高兴吗？你要有家了。”
“还可以。”怕太简短的言语辜负了薇娅，敬杨又勉强不善言辞的自己补充了一句，“挺高兴的。”
安娜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院长室。”
“杨，我跟你说，那户人家的条件好像很不错的，过去以后，你就有了一个姐姐和弟弟。我听说，那位弟弟还曾经是曼尼管理府的学生，很厉害是不是啊杨？”
曼尼管理府？敬杨抬起头，不再只是盯着地板。
“那个弟弟的名字难道是叫……”哈尔吗？
“弟弟的名字叫伦，麦克·伦。”
“哦。”
院长室就在眼前了。
之前敬杨也去过几次，对房间里的味道无福消受。
也许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上等人”，院长在办公室里储备了各种高级的香薰。可哪怕是最高端的香薰，当它们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之后，也会是鼻腔的一场灾难。
敬杨做好准备去推办公室的门了，安娜却忽然将他叫住。
“等等，杨，嗯……你的头发，我觉得得弄一下。”
安娜帮他把遮挡住双眼的长刘海拨到了脑后，又担心只是这样处理还不够稳固，她索性拿自己的发卡帮他把刘海固定住了。
敬杨头一次不加遮拦地看清楚这个世界，反而很不习惯，他垂着头将手再次贴上办公室的门，很小声地道了一声谢。
安娜似乎并未听到这声道谢，敬杨也没再补充，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里坐着院长和另外一个褐发女人，嗯……用女人形容似乎有些不贴切，那个女生看起来过分年轻。
“这就是敬杨了，”院长道，“麦克小姐，您对他初印象如何，还满意吗？”
“麦克小姐”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敬杨，便收回了视线，“还行吧。不过他怎么这么瘦？”
“小姐，东方血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不容易长肉，自然也不会出现胖墩。”
敬杨从没有见过院长这样同人讲话，她的语气温柔到了有些谦卑的地步。敬杨隐约意识到，眼前的这位“麦克小姐”身份很不简单。
院长向他招手：“过来，敬杨，让麦克小姐看看你。”
敬杨很淡定地缓慢转了一个圈，类似的展示行为，他先前做过无数次，已经不会感到羞耻了。
院长视线落在敬杨背后，她深深地拧了下眉：“不是才发给你的衣服，怎么又弄脏了？”
美丽却有距离感的“麦克小姐”回复：“没关系，衣服都是小事，我之后会带他去买新的。”
院长神情明显愉悦了起来。
“小姐，您的意思是……？”
“麦克小姐”站起身，在时限内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令她放松地吸了口气。紧接着，“麦克小姐”拧眉捂紧了鼻子。看来要忍受院长室里的“臭气”，对于这位小姐来说，也很难捱。
“嗯，妈妈本来已经决定了要收养金、敬杨，我此番过来，也只是为了走一遍程序。”说完这句，“麦克小姐”又快言快语地补充道，“办手续在哪里，不是这间房吧？”
“呃，不是。”院长回答。
“那我们快出去吧。”
敬杨看出来“麦克小姐”已经完全无法忍受房间里的怪异味道，他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没想到“麦克小姐”发现了。
“走啊。”
对方催促。
“我能带上我的日记本吗？”敬杨问。
“这样吧，我跟你们院长去办手续，你回房间去收拾行李，记得弄快点，别拖拉。”
也许是怕给敬杨压力，“麦克小姐”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想催你，是两个小时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敬杨摇摇头。
他根本不介意“麦克小姐”的语气，再刻薄的言语他都听见过。那些话像是沼泽深处的淤泥，根本无法展露在阳光与空气当中，它们黑暗肮脏得彻底，完全不是“麦克小姐”的这种温柔能够比拟的。
敬杨比“麦克小姐”先完成任务，所以带着行李在门廊等她。
大约过了半小时，敬杨从地面看见了“麦克小姐”的皮鞋尖，对方很惊讶地开口：“你就这么点东西？”
敬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回答：“是的，就这些。”
“那走吧。”
“麦克小姐”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敬杨只是愣了一会儿，她便已经领先好一段距离，反应过来的敬杨赶紧拎着纸袋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