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察觉到她心里那点失落,杨骁换了话题,问她:“你的小日子一般什么时候来?”
阿萝微愣,回道:“有时月初,有时月中,倒也不怎么准……怎么问这个?”
杨骁笑笑,“我这不是想着,如果这个月你的小日子没来,是不是已经怀上了?”
阿萝听了,默默算了算日子……她的小日子一直不太准,如果按照月初的时间算,小日子应该已经来了,如果按照中旬的时间算,就还得再等十天。
会不会,已经怀上了呢?
她正想摸摸肚子,杨骁却比她快半拍,男人温热的手掌按在她腹间,轻轻摩挲。
“我一个没成亲的人,居然会先有个娃儿。”他笑着感叹,“哪天真死在战场上了,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好歹留了种。”
阿萝默然,小声道:“如果……是女儿呢?”
杨骁闻言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叹道:“如果是女儿,你们娘俩恐怕要吃苦了……”
阿萝伸出手,覆在他放在她腹间的手上,柔声说:“希望是个儿子,希望……不,一定是儿子。”
由不得她重男轻女,只因这世道不给女人活路。
杨骁却不禁认真考虑这件事,出来借种的女人,哪个不是奔着生儿子来的?如果阿萝真生下女儿,肯定又要吃苦头,婆家磋磨事小,还有些心肠狠硬的人家,家中产妇一旦生了女娃,就直接溺死。
他家里的老娘倒是一直很喜欢闺女,因为家中都是男娃,所以总盼着能有个孙女,如果这一胎真是女娃,不如让阿萝去投奔他那老娘?
……不行。
他已经离家十年,现如今兵荒马乱,先不提家里的亲人是否还健在,只说眼前他和阿萝这算什么关系?她只是来要孩子的,不是来许终身的,他凭什么要她背井离乡去投奔一个……一个很可能已经离开人世的陌生人?
是他寂寞太久了吧,所以几晚的温存也想让它有个结果,而其实他是个随时会没命的人,给不了承诺,给不了未来,什么都给不了。
思量了太久,不知不觉,怀里的女人睡着了,杨骁轻轻抚摩她的背脊,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她的发顶。
这世道女人不好过,男人也不好过,战场上不是硝烟的黑就是鲜血的红,与她共度的这几晚,大约是他荒凉生命里唯一的艳丽。
……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来往。
杨骁不是每晚都来,七日里大约能来五次,他那兵营管辖松散,领兵的大官想起来就把他们往死里操练,想不起来就是各种游手好闲。
除了送阿萝簪子,之后他又送过两次小礼物,一次是山上摘来的野花,另一次是他偶然逮到的一只蝎子。
阿萝不敢把野花拿回家,那只蝎子她倒是很喜欢。
杨骁把蝎子养在竹节做的水壶里,兵营里的人没事就逗弄几下,他出来找阿萝的时候,怕兵营里那些家伙把自己的蝎子玩死,索性带出来,本以为阿萝会害怕,她却说可以卖给村里的孙大夫,能卖不少钱。
杨骁当时被噎了下,随后哑然失笑,便把蝎子送给她了……
村里的孙大夫七十多了,身边只有一个九岁的徒弟,阿萝偶尔帮他干点活,作为回报,孙大夫教她辨认各种药材,阿萝学的多了,会有意收集一些药材拿去孙大夫家里,或赠或卖孙。
她的私房钱大多是这样存下来的。
想要离开村子,钱是必需品,要吃饭,要住宿,要赶路,样样都需要钱。不过,虽然她存了很久,却不如上次杨骁给她的那块碎银子值钱。
阿萝查看自己的储蓄时,把碎银捏在手里,这么一块小小金属,很快沾上温热的体温,握在手中暖洋洋的。她想起他塞银子的情景,嘴角微翘,怎么说呢……有点,舍不得花掉。
她把银子放回到罐子里,孙大夫给的十几文钱她也放进去,感觉罐子又变沉了一点,心里十分欢喜。
除了这些钱,走的时候,还要带上那根簪子。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送她簪子,是不是因为发现她头上只有头绳?可惜现在不能戴上,不过没关系,等她走了,等她离开这个地方,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戴上他送的簪子了。
阿萝从柜子后的夹缝里,把自己私藏的簪子抽出来,剥开外面包裹的一层薄布,露出里面乌色的质地,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木头做的,简简单单的款式,一侧刻了小字,据说那是她的名字。
她打开门,在阳光下细看,又用指腹描摹那凹凸的刻痕,越摸,心里越欢喜,有种不由自主的欢欣雀跃。
这时,院门忽然被人推开!
阿萝吓了一跳,忙不迭放下手,将簪子藏在身后,然而她这番欲盖弥彰的动作,到底被推门进来的婆婆看见,婆婆冷声质问:“你刚才在干嘛?”
阿萝没想到公婆今天会回来这么早,垂头回道:“……正要去给菜园子浇水。”
“浇水?”婆婆一面往里走,一面放下手里的农具,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你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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