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去老太太跟前儿报了喜,问及这谈买卖的过程,喜春也没藏着掖着的,说完还总结起来:“谢炭司是个瞧着极为严厉的人呢,我当时同他说话都不敢随意了去,生怕出了错,叫了人不喜,出了门后,一直没收到炭司的回信儿,又有些后悔,觉着是不是当时话太少了,要是我多说几句,许就不同了。”
周家人好,与他们亲近后,喜春说话也放松了不少,最大的对比就是话多了两分。
一屋子女眷听着有趣儿,周嘉几个对着如此能干的嫂子则是挺起了小胸膛,先前他们还依在潘氏身侧,喜春一来,就到了嫂子身边。
连老太太都说,喜春养孩子养得好,嘉哥几个被她养得好,白胖不说,就没见生过病,哪里喊痛的。
老太太靠在软垫上,也笑了,又跟她说:“你没说太多是对的,这些府衙差人,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给你缠着就松一松,跟他们打交道,那得点到为止,平时规矩礼仪不出错就行,你来我往这买卖才能长久,否则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人以后可不乐意跟你打交道了。”
喜春点头:“祖母说的是。”
到了腊月二十三起,周家便开始正式祭祀了,二十三祭了灶王爷,到了腊月底又举行了一次岁终之祭,各家都在祭祀,外边沿街也热闹得很,不时就有鞭炮锣鼓声传来,夜里还有卖花灯的,男男女女的也出去凑个热闹。
喜春被周鸳周珍姐妹喊出去了一回,倒不是夜里出去逛花灯街,而是白日里去了街巷中一处铺子名叫水行的地方,说是个澡堂子,门口还挂着个水壶,供客人泡澡搓背。
喜春从不曾在外宽过衣,秦州府风气含蓄,女子大多也婉约内敛,不如盛京女子开朗,喜春原本以为周珍与她性子差不多,但到了澡堂子,周珍却是比她放得开,说脱就脱。
周家不缺银子,周鸳两个带她来的澡堂子是街上最大的一家,专接女客的澡堂子,便是贵家小姐们都接待过,那浴堂前屋设了茶室,供人饮茶休息,后屋有放置室,可供人存衣裳、鞋袜的柜子,里边除了浴堂外,还设了专供客人安歇的房,除开还有一间专给人梳头、刮脸、修脚,一应皆有女仆伺候着。
喜春到底受秦州风气长成,虽觉得这澡堂子确实有一番不同,到底不大适应,没敢去第二回。为此周鸳还笑了她一回。
过了腊月岁尾,便到了正月。
一大早,巧香便给喜春梳起了头,今日正月初一,要祭祖。喜春是新妇,待祭祖开祠堂后,她的名儿就要正式添在周家族谱上。
喜春来时带了巧云巧香两个,周嘉周泽两个身侧都有早在身边伺候过的小子丫头,只周辰的奶嬷嬷被喜春留了下来,平日身边身边有两丫头,喜春不放心,便把巧云安排了过去。
“嘉哥儿他们醒了吗?”梳头的功夫,喜春问道。
巧香鬓着发,今日喜春要进祠堂,巧香规规矩矩把发丝往后梳,鬓了个普通的妇人头,又插了两支贵重的宝石真珠钗。
在衣裳上,选的是偏沉重的宝青色,喜春脸白,穿着倒是不显暗沉,反倒别有股不同来。
门外的候着的丫头去三位小公子处瞧了瞧,过来回了话:“三位小公子已经起身了,丫头正在伺候穿衣,约是一会就能过来了。”
祭祖有时辰,这会儿外边天不过才亮堂一会儿,寒冬腊月的,喜春平日都是叫他们在多睡一会儿的,只今日不同,不敢耽搁了时辰,打算等祭祖完便再叫他们睡个回笼觉的。
祠堂在府侧一角,平日里那祠堂外大门都是上了锁的,只洒扫、祭祀时才开启,时辰将到,由周家长子承继带着众人过了两道门,女眷停了下来,喜春随着周大伯一行入了祠堂里。里边明灯照亮,烛火摇曳,正对着的便是历代先祖之排位,从周家祖先,往下是诸位先祖、周家族人,而落在最后的排位,赫然写着周秉的名讳。
喜春随着跪拜,烧了香磕了头,待仪走完,有人捧了族谱来,由周大伯亲自把喜春的名儿加了上去。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喜春心里仿若尘埃落定一般。
仪走完后,便是供奉了,女眷们也可入内烧香点烛烧纸钱了,喜春同周嘉三兄弟给周秉准备的香烛钱纸也送了来,另还有一篇祭文,一个貌美的纸丫头放在一侧,半人高的香烛一从匣子里一拿出来,顿时满堂的目光都看了来。
周嘉挺挺胸。
他给大哥准备了最好的!
正要烧,突然外边一阵儿吵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闹得祠堂都侧目,老太太板着脸,“去看看谁不懂事,这是什么时辰,怎的大声喧哗的!”
话刚落,便见一群身着衙门差服的衙门闯了进来,后边还跟着拦着不让进的周家下人们。
衙役们一进祠堂,见祭祀场面,便心知不好,连着往后退了退,抬手做了礼:“抱歉,差事紧急,得罪之处还请老夫人谅解。”
衙门的官差上门,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不大高兴着脸:“不知几位差爷登门儿有何事?”
为首的衙役四处看了看,沉声问着:“不知谁是周夫人宁氏?”
周家只喜春一个姓宁的,一听宁氏,喜春心头都是一咯噔。她站了出来:“官爷,我便姓宁,不知差爷寻我何事?”
官差道:“可是周秉周公子的夫人?”
喜春点头。
官差一本正经:“周夫人,我们府衙近日破获了一起大案,查获了一桩从关外躲避商税的团伙,在其中发现了几名受害者,并成功解救了出来,其中一人姓周,便是周秉周公子,周夫人既然是周公子的夫人,便由周夫人现在去衙门里认领吧。”
???
啥?
☆、第 37 章
顺天府衙是平日里府尹处理公务的地方, 这公务包括京中的日常事务和京中治安,也负责辖区百姓教化、科举等事务,寻常百姓家中若有官司吵闹也可寻府衙做主判定。
早前有一伙自关外而来的胡人为躲避商税, 团伙中带着几位关内百姓, 以他们的路引充作是普通往来,大晋重商,对商税自是审查极为严格, 律法早有严明,无论是关外族人亦或是大晋子民,若是从商自关内外进出, 皆要支付商税, 若是商户,则会在税上多加上一分。
衙役引着喜春往狱中走, 同她说起这一回破获大案的经过。
“这伙人很是奸诈, 已经利用此种方法躲避了数万银两, 也亏得他们不知道周公子的身份, 竟拿了周公子的路引, 关中觉得不对劲, 便上报了来,正到处寻呢, 不料他们一行到了盛京里。”
盛京城住着的关外族人不少, 甚至在平沙坊里住的都是各族外人,关中上报后,各州府都得了消息, 便不时警惕起来,正逢年节至,他们府衙平日里都是处着一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急需要一个引子来给自己添点面儿,是以,越到年关,衙役们不自觉就紧绷起来,正巧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来这回能破这大案,得了上边的嘉奖,周公子可谓帮了大忙了。那关中商司与周公子打过不知多少回往来,如何不知周家名号,这团伙要是拿普通人的路引许还不好查,但周公子可是挂了名儿的东家,拿他的路引来躲避商税,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若非如此,也不能这般快的下定他们是躲避关税之人。”
狱中黑梭梭的,还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霉味儿,璧上挂着火把,隐约能看个大概,过了长长的通道,衙役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们左走,继续说道。
“这回也是,这些人本就被我们府衙的衙差们发现了一些端倪,倒是也警觉,没等我们组织好人手呢,人就人去楼空了,若非不是周公子故意露出痕迹叫我们发现,险些叫他们给逃了去。”
说着便到了一间被木头锁住围拢的牢狱,那衙差取了腰间的钥匙开了门儿,带他们进去,声音没先前那般口若悬河了,倒是叹了口气。
“不过周公子被人给下了药,他身上本就有伤,怕是得养上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