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一百三十套,料、绣工各半俩银子,共六十五银。
喜春看过王婆子定单子这三载的四季衣裳,每一季所耗费的银两都超过百两,账房那边记得清楚,且只有数目,没有写明料子和绣工,周家铺子又不是那等默默无闻的,两家做出的成衣相差这般大,中间这些银两的去向实在一目了然。
这也是遗留问题了,王婆子仗着恩情克扣府上的银子,周秉也是知道的,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的,看周秉的面儿上,喜春夺了她定单的权利,叫她不能再克扣府上的银子便是,当然她若是再想欺负到她头上来,她喜春也不怕她。
喜春收了单子,叫巧云拿去账房记账,转身回了院子。
喜春住的正院是整个周家最大的院子,穿过长廊,从书房门口走过才到门口,不过喜春一回都没去过书房。
这会儿精致的绣鞋停下,转了个身,喜春想想,跟身后的巧香交代:“我去书房看看。”
巧香道:“可是这书房自打大爷出事儿后就封了,里边也没有洒扫,也不知有多少灰尘了。”
喜春伸手推开门:“没事的。”
巧香只得不再劝。
喜春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正如巧香所言,因着许久不曾洒扫,地上都落了一地灰,轻轻一踩便落下一个小巧的脚印。
喜春先寻了窗棂所在,开了窗,许久不见天日,书房到处都弥漫着灰尘,在光芒下又肉眼可见,喜春环顾四周,看清了房中布局。
正对门的便是书桌、一方椅,墙上柜子上摆满了书籍,角落放着半人高的锦绣牡丹花瓶儿、卷缸,青色的薄纱婉婉垂挂,风吹过,纱沿下垂落的铃铛叮当作响。
书房的一切还保留着周秉在时的模样,许是他走得急,桌上的笔只放在器具上,笔尖还沾着墨,现在沾染了不少灰尘,干涸成一团,下方砚台上,墨汁已干,还来不及收拾,这间屋连同着一同被阖上。
最显眼的桌面上,一副卷轴静静躺着。
喜春已经能想象出这样一副画卷来。周秉伏余案上作画,关外的买卖出了事,下人来报,周秉不得不放下还未成型的画卷,大步走出门,只等来日家来在续上完整。
只是他出了这门,却再也没踏进来过。
喜春顿了顿,才伸手轻轻展开了这副画卷。
这是一副女子画卷,高大茂盛的树下,一群女子正在河边洗衣裳,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图上最右边的少女,不过几笔却尽数勾勒出少女温婉的面容,清丽的容貌来,她正说着甚么,眉眼蓦得笑吟吟的,碎石中几点青翠杂草,少女一袭鹅黄色布裙,脂粉未施却浑然天成,逼真得宛若真人,足以见得画主的郑重之情。
喜春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画中的人,是她啊。
“周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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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周家闹鬼了。
尤其是居住在后罩房的下人们, 周家的下人当值都有时辰对换,正逢一轮休值的下人,正在后罩房那一亩三分地里安歇, 突的听到一阵凄厉的啼哭声儿悠悠盘旋, 送入耳里,当日当值的下人们都背脊一凉,冷汗一股股的在背后冒, 胆子小的丫头更是紧紧抱成了一团儿。
“哭、哭了多久?”
“一、一个时辰了吧。”
尤其夏日多有雷风阵雨的,说来就来,丝丝雨水和着微风, 更把那啼哭声儿拉得老长, 多出几缕渗人的幽深感来。
稍大胆的丫头深思半晌,别人家出这等怪事儿定是家中出过肮脏腌臜之事, 但周家这宅子里, 自打大爷带着人入住后, 后宅里可从来没有发生过甚, 甚至他们周家也是整个府城里出了名儿的好差事。
“菩萨保佑, 我们周家阖府上下可没有做没良心的事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一个丫头对着天祈祷, 引得身边的丫头们纷纷祈祷起来, 十分诚心。许是当真求来了神的庇护,不过片刻,还回荡着的凄凉哭声儿渐止, 再三凝神听过,那哭声像是戛然而止一般,后罩房的下人们又惊又怕, 又稍稍放了心。
喜春哭了许久,红着眼眶伏于案上,已是哭累了去,但眼角还沾着晶莹泪珠儿,垂垂挂在眼尾,沾粉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脸颊、衣裳上沾了些许的灰土,手中,还握着一副画卷。
喜春睡得不安稳。她仿佛瞧见在熟悉的宁家村河畔,她一袭鹅黄布裙,脂粉未施,端着一盆的脏衣裳在河沟处洗着,身盼有几位村中的婶子在高谈阔论着,诉说着东家西家的事儿,像是在唱念做打一般,堪比那唱戏的戏台子般热闹。身为小辈儿,喜春可不敢随意搭腔,只听到趣处莞尔一笑。
刚笑过,她突然福临心至一般,微微侧脸,只见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边走还一边喊她的名儿:婉婉。
喜春姓宁,宁喜春是她大名儿,幼时她还有个小名儿,叫婉婉,随着年岁增长,小名儿这等极为亲昵的称呼便不能在宣之于口,叫外人听见,宁父便给她娶了喜春二字,也寓意她此后和喜逢春。
——脑子像入了混沌一般,遥遥的天际有两道女声在唤她,随着一阵儿地动山摇,喜春身子一个踉跄,脑子也清明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
“少夫人梦魇了,少夫人快醒醒。”
喜春已经进了书房许久,巧香守在门外许久不见她踏出门子,忍不住在门外渡着步子,有些忧心。
巧云去账房送了单子,正回院子里,见巧香在书房门外走来走去的,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大步上前问:“你站在这里做何,夫人呢?”
巧香一指在嘴边,示意她轻声儿,又朝她招招手,让她听书房里的动静儿。
巧云耳朵微微贴着门,只听隐隐的哭声儿从里边传来,顿时脸色大惊,正要推门,被巧香一把拉住,朝她摇头。
少夫人是个脾气温和的,但主意正,她们这样闯进去,无异于不是看当主子的哭,当主子的都要脸,哪有哭的时候被下人瞧见的。
直到哭声渐弱下去,又过了一两刻钟,见里边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巧云两个站不住了,怕出了事儿,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这才发现伏于案上的喜春。
立夏后的天儿,不时便有阴雨阵雨,跟后爹后娘一般,说变就变,书房里窗棂支着,雨丝儿都飘了进来,降了温,难免会带着凉意,本就穿得淡薄,喜春这般伏于案上,身上没披件外衣甚的,十分容易着凉。
喜春睁眼,她先前哭得太久,这会儿眼都肿了,红红一团儿,叫她看不大真切,巧云两个吓了一跳,忙扶了人回房,又取了鸡蛋来,剥了壳轻轻在眼下四周滚着。
“奴婢已经叫厨房里烧了热水,若是这鸡蛋滚了不行,再用热水温了巾帕捂上一捂,许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