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说三岁看到老,现在神智如同小孩的季景安,也展现出非凡的意志力。在这过程中,决明子没有施以半分援手。这一路,季景安凭着卓绝的毅力,以及出色的身体本能才爬上了山。
在登山途中,有过几次险之又险,差点儿季景安就滚下山坡。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决明子也没有伸出手拉他一把。
季景安又一次与惊险擦肩而过,他脸上仍然是没有过多表情,只是他的眼睛把他的满腹委屈泄露得一干二净。
他盯着前面那道翩然的背影,一半是疑惑,一半是委屈。苏苏为什么不理他了?他现在只剩下苏苏了,为什么连苏苏都不理他了?
季景安打小就是骄傲的,他从来不肯低头半分。即便是面对着“唯一”的苏苏,他也不愿意露出半点弱气来。他死撑着,咬紧了牙,没有开口向决明子求助,更拉不下脸去问决明子,为什么对他不理不睬这么冷漠。
又一次从危险中脱身,季景安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他死死地盯住漠然的决明子,恍惚间福至心灵,想起了昨天决明子对他说的话:吾乃决明子。
他是……他是明明,不是苏苏。
这一刻,小季景安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可是,前面那个人,和苏苏有着一样的长相,有着一样的味道。无论是叫他苏苏,还是叫他明明。那个人……都是同一个啊!
他昨天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以为这是苏苏和他玩的新游戏。所以,他才能不带有任何阴霾地轻快地接受。
显然,这不是新游戏。小季景安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他不懂,为什么同一个人,会完全不一样。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直觉敏锐的小季景安,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苏苏,永远不会回来了。
忽然间,他仿佛间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与此同时,也没有了往上继续爬的力量,双手撑在岩壁上,神色茫然。
那个人是苏苏的时候,他当然喜欢!可是,当那个人是明明的时候,他……他还喜欢吗?他喜欢明明吗?
就在小季景安不知所措的时候,决明子依旧按照既定的步伐往上前行。小季景安虽然满心沮丧,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前面的那道身影。而正当他情绪低沉时,却发现余光里的那一抹白色突然消失不见。
小季景安:!!!
他不见了!
这一瞬间,恐慌如潮水一般迅速把小季景安淹没。他仰头,是遮住了青天白日的海水,这些海水从他的眼耳口鼻进入他的五脏六腑,似乎想要从内部把他所有一切都瓦解掉。
没有心思去纠结苏苏和明明的区别了,小季景安现在唯一的想法是:找到他。找到他!
“苏——”小季景安的声音陡然停顿。
他说过,他叫决明子。
小季景安不再犹豫,他呼唤道:“明明、明明——”
想要找到决明子的信念战胜了一切,成为了主要目标。在这样强大的信念下,原本险峻的峰峦也变得普普通通起来。
小季景安一边喊着明明,一边双手攀登山壁。
山路常有弯,小季景安顺着路也跟着转了一个弯。
“明……”呼喊声霎时消失了。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拐弯之后,小季景安再次看见了那个背影。
小季景安的呼唤声在层峦叠嶂的山峦里四处回响,这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到。决明子,自然也能听得到。
可是自始至终,前面那个人,没有回应一次。
【十几年前】
冬天带来了寒冷、饥饿的同时,也带来了大自然的馈赠。
冬笋可口,笋质鲜嫩脆甜,是不可多得的美食。然而对于苏苏来说,冬笋除了是美食之外,还是冬天的重要口粮。
苏苏被苏家养在乡下的庄子里,名义上是这里风水好,调养身体。其实嘛,是巴不得他死在这里。随着苏苏年岁的增长,苏家派人送过来的米粮、银子也越发的少了。
日子本就艰难,尤其是当苏苏的奶娘也倒下,病患在床的时候,寻找东西填饱肚子的重任,也就落在了苏苏身上。
这年冬天还好,苏苏遇到了安安。
庄子偏僻,周围荒无人烟。所以这山上的冬笋,才能得以保留着等到这两个小不点儿过来。
山并不陡峭,但是由于积雪以及寒冷,两个小孩儿前进的速度不快。
苏苏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拉着安安的手唱着歌儿。可爬了一个时辰之后,苏苏就不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吐出来的气全都成了白色,遮住了视线。
“安安,你慢点儿走嘛。”苏苏噘着嘴,背着小竹筐在后面。
苏苏背上的是小竹筐,安安背的是大竹筐。原本那个大竹筐是奶娘背的。往常苏苏和奶娘一起挖竹笋的时候,奶娘总会迁就苏苏的步子。等到苏苏实在走不动的时候,还会背着苏苏。
现在两个都是小孩儿,当然不可能让一个背着另外一个。
嘟囔归嘟囔,苏苏还是咬牙往上爬,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追上安安。
闷头往上爬,也就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盯着前面的人。等到苏苏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找不见安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