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层层电话打上去,那是连个回声都没听见响。
队里今年有硬性指标,缺了人,那是真不行。
领导急得嘴角都起燎泡,拍着桌子喊说:不管什么办法,非得把人给我弄来了。
刘队长这才想起了林俞。
刘队长说:敦州那边我们电话是能打得过去,可这事儿还真不好张口。这次不是正好凑巧呢嘛,你小姑出了点事,我看那天你哥带你上车来医院,挺急的。
林俞有一会儿没说话。
这是看出林家和他哥的关系好,又因为小姑这事儿帮忙了,辗转求到了他头上。
刘队长说:你也不用有什么包袱,你们这里我们也只是抱了百分之一的希望,毕竟这是内部人员调配。只是说闻家那边情况不一样,有你们张口,好歹给我们一个好向上面申请的机会。
林俞并不是很想打这通电话。
但人大队的副队长亲自上的门,又救了小姑在前。
旁边林皓还在说:这多大点事啊,林俞,你和大哥说一声不就行了。闻家要不要给人哪是我们决定的。
林俞双手交握放在被子外面,沉吟了一阵,终究是点了头。
这好像是一件小事,但好像决定又很艰难。
当小姑和他都成了这件事中,可以求到他哥面前的条件,林俞承认自己并不舒服。但同时他也清楚,人际往来在成人的世界如此重要。
就像他自己和人打交道,你求人人求你都是难以避免的。
他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他哥也需要面临这些。
哪怕他上了k大那样的学校,人去了敦州那么偏远的地方,只要他姓闻,将来还会有不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找到他跟前。
又或者找到他。
刘队长就在他面前拨的电话,大概是那边接起了,刘队长自报自己是建京市区大队的,请求与闻舟尧通话。
然后电话就到了林俞手里。
听筒贴着耳际,里面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
过了会儿林俞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报告。
然后被接起。
哪位?林俞听见他哥说。
林俞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没有出声,他仿佛能看见烈日炎炎下,敦州的训练场灰尘轻扬。闻舟尧穿过训练场,推开通讯室的门,接起电话。
他此时一定眉目沉静,光影在他侧脸打下黄色的光影,应该很好看。
这是一通被请求来的联络,但真的听到闻舟尧的声音,那些醒来未曾看见人的遗憾和想念又层层叠叠涌了上来。
林俞:是我,哥。
那边骤然安静,只能听见两道呼吸,隔着这听筒传达到耳际。
闻舟尧的声音再次开口就哑了点,温柔很多,他什么都没说,第一句就问:好些没有?
林俞不自觉揪了下被子,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妈他们比较紧张。
闻舟尧嗯了声。
声音低沉得像是就在耳畔,震得林俞耳朵微微发麻。
他知道此情此景不是好时候,就先开口说了句:这是用刘队长的电话打给你的。
好,哥知道了。闻舟尧像是不觉得意外,说: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你把电话给他,哥和他说。
林俞就把电话递过去,你们自己谈吧。
不知道过了是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刘队长一脸喜气进来,看来事情是有希望了。
他再把电话递来,开口说:你哥说有事交代,没事,慢慢打,不着急。
然后还顺带把病房里的林皓带出去了。
林俞看着电话,再次贴近耳边。
哥?他开口。
闻舟尧的声音传来,像是叹息:虽然做不到,但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能抱抱你。
林俞眨了一下眼睛,心里泛起酸酸软软的情绪。
觉得大概人在医院里就会显得格外矫情。
你旁边都没人吗?林俞问。
没人。闻舟尧说:我让人出去了。
林俞:嗯,那现在说想你了,也不怕被人听见。哥,我好像真的挺想你的。
第62章
林俞出院那天家里人忙上忙下, 刚到门口就被杨怀玉要求换一身衣服才让进门,说是去去晦气。林俞进门就直奔老太太院子里。虽然家里人尽量隐瞒,但老人还是知道了, 林俞为表示自己真的好全了,一顿卖惨加撒娇,总算是让她放了心。
李随声还特地上家里探望过林俞。
他现在出不了国了, 倒真是尽心尽力帮了他不少忙,联系和合作都日益加深。
这一年事情并不少, 林柏从手里的项目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迟迟完不了工。
张家睿在六月选择听从家里人安排, 出国上大学。
临走前拉着林俞喝酒,痛哭流涕,说他知道刘彩云一直拿他当朋友根本不喜欢他。末了还问, 是他太胖了吗?还是他不够有钱?
林俞颇无语, 但鉴于他是这么些年难得一直在身边的朋友, 安慰说:这是缘分问题, 太纠结没意思,你好着呢, 国外大把妞等着你垂爱。
实际上他没说,跟胖不胖钱不钱没关系, 刘彩云也不喜欢钱。
这姑娘是越来越个性了, 追寻的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张家睿前脚刚走,她就去了南方,说她受够了北方的干燥和寒冷的冬天, 背着简单的行李去寻找自己的四季。
但他们最后都说,我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还有你啊林小俞。
林俞笑笑,觉得十八岁成年的这一年过得还行。
爱情, 亲情,友情,都握在手里了。
有些事,已经发生的或正在发生,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有的人,即使相隔很远,也会始终放在心底。
谁都一样,林俞自己,他哥闻舟尧,包括李随声,还有三叔所有人。
年底的时候,家里老太太毫无预兆地进了趟医院。
家里人仰马翻。
医院给出的说法是,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是这人一旦老了,总是要过这一遭的。三叔从外地连夜赶回,常年定居国外的四叔拖家带口也回来了。
好像也就一夕之间的事儿,老太太就突然不好了。
林俞总觉得像在做梦。
梦里的老太太精神抖擞的,挥着鸡毛掸子把几个儿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好像还是小时候那样,不管是他还是林烁他们,惹了事就往老太太院子跑,爹妈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
但是这梦一醒,老太太这一年就八十有二了。
她在医院里住了三四天,还是天天让小姑给她梳头,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