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米戴了帏帽,跟着周翼兴七扭八拐的进了一条胡同,站到了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前。
那房子是土坯房,可是房顶却是茅草编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院子也是泥巴墙围起来的,不过那墙已经塌了大半。透过坍塌的泥巴墙,周小米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整个院子里虽然没有杂草,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却是十分萧条的样子。墙根处堆着一捆柴禾,院子里摆着两个木头坐成的小马扎,一旁放着一把几乎秃了的扫把,还有一个半大的水缸。
周翼兴直接推开了斑驳的木头门。
几人走进了院子里。
小石头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见到周翼兴的时候,他很高兴。不过看到周翼兴身边有女眷的时候,就露出了有些不自在的目光,不敢直视。
“二少爷,您来了,快,里面请。”
小石头是一个二十初头的年轻人,比周翼兴还要大上几岁,可是他长得有些孩子气,性格也有些腼腆。这一切,大概是与身世的关系,他是孤儿,又是在师傅跟前长大的,从懂事开始,就跟着金师傅学习制作金器,首饰,很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个性子。
周翼兴道:“你师傅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没有?”
小石头扬起一张笑脸,“已经好多了,不咳了,也不烧了,吃得也比以前多了。”师傅就是他的一切,只要师傅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小石头觉得,周家二少爷就是他和师傅命里的贵人,要不然为啥在他们走投,无路,要饿死的时候,二少爷出现了?他心地好,救了自己和师傅,还想法子安顿他们,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周翼兴刚要说话,就听屋里传来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石头啊,是不是二少爷来了?”
光从声音上判断,这个人应该还有些虚弱,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不过,应该没有啥大事了。
小石头应了一声,道:“师傅,是二少爷来了,还带来了女眷。”小石头有些好奇的看了周小米一眼。
周翼兴就道:“这是我妹妹。”
小石头连忙恭敬的道:“原来是周小姐。”
“兔崽子,你不赶紧把二少爷请进来,在院子里磨叽什么呐?”
沧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乡音,配上倔强的语调,听起来颇有喜感。
小石头面皮一红,不由得道:“嗳,师傅,二少爷带了女客来呢!”
屋里沉默了下来。
小石头把墙角的小马扎搬了过来,有些窘迫的道:“二少爷,周小姐,你们,你们先坐着,我先去看看我师傅……”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周小米就轻笑一声。
周翼兴无奈的道:“这人……”明明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一会儿,小石头转身回来了,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敢看周小米,只对着周翼兴道:“二少爷,我师傅让我请您进去!嗯,屋里有些小,周小姐……”您要是没事就在外面等着吧!
这是小石头的潜台词。
周小米轻声道:“左右无事,我也进去看看金师傅吧!”
小石头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天籁的声音一般,女子的嗓音如清泉一般叮咚悦耳,像落在琴弦上的珠玉一般。
小石头脸一红,连忙低头帮忙引路。
众人就随着他进了屋里。
很简单的三间土坯房,东西各一间,还有一间灶间。屋里很破旧,墙上的墙皮斑驳脱落了大半,屋顶上黑乎乎的,屋内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
小石头引着众人去了东屋。
很破旧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口竹子编的带盖箱子,一张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椅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炕上坐着一个有些消瘦的中年人,模样普通,脸上微微泛着几分苍白之色,不用问,这人便是金师傅了。
金师傅一见他们进屋来了,连忙挣扎着要从炕上下来。不用周翼兴招呼,一直在他身边侍候的小厮福松就抢先一步过来阻止了。
“金师傅,您身体还弱着呢,快歇着吧!我们少爷可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
周小米就笑了,是个伶俐的。
有这样的人跟在二哥身边,他们也能省不少心。
“金师傅,无需多礼。”周翼兴见他有些拘谨,眼神偶尔还朝周小米那边瞟一下,心里就明白了。
金师傅没跟小米接触过,她又是女眷,自然有些不自在的。
周翼兴就转移话题,问他:“金师傅,天气越来越凉了,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有!我让人带了一些柴,米,油来,过几日,再让人给你送一些炭。”
金师傅很不安,周小米看得分明,他的唇嚅嚅的动了几下,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小石头也没比他师傅强到哪儿去,有些局促不安的低下了头。
这是对周家的施舍和馈赠感到不安呢!
说明他们师徒都是有良心的人!
但是俗话说得好,斗米恩,升米仇。现在这师徒二人是怀着对他们感恩的心态,但是以后呢?会不会习以为常了?若是以后金师傅病好了,他们不管他了,那他会不会认为周家人无情无意?
现在他们已经对周家的好意有了抗拒的心理,他们心里明明不想要周家的施舍,可是却因为生活艰难,不得不接受这份施舍。时间长了,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会对周家生出怨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