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姮想起自己资助的那些学生,她一死了事,那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呢?再等其他人资助他们?她还在窗台上养着文竹和宝石兰,没人照料会不会死掉?她小说还有几章没完结呢,她要是不填了,就让读者在坑底下待着?
什么“身无长物,心无所牵”都是写来骗自己的。
黎澄接着道:“我以前还特别皮,喜欢抱着我的猫到处跑,经常摔得一身青青紫紫,医生就问我‘你是不是不怕疼?’我说我不怕疼。你呢?怕疼吗?”
苏姮老实点头,她要是不怕疼就直接抹脖子了,哪用得着喝药,苦不说,见效还慢。
“医生问我怕什么,我跟他讲我怕丢东西,”黎澄慢条斯理地说话,“我可以疼可以委屈,但只要没失去重要的东西,我就能继续活下去。”
“没什么比失去更可怕,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苏姮捂住脸,低声哭起来。
黎澄其实不会安慰人,他只是乱七八糟扯些小时候的事情,不希望对方太紧绷,现在看来好像有点用处。
□□是一辈子的阴影,苏姮不会因为这三两句安慰就得到彻底的救赎。黎澄也不指望嘴炮能治愈苏姮,只要这段话能让苏姮放下轻生的念头就行了。
苏姮止住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她望着黎澄,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黎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宾馆吗?”
黎澄皱眉,心中一冷。
苏姮咬牙切齿:“是程年!她打电话告诉我她明天要离开平津,走之前想把我的项链还给我,但是去我家的时候从楼梯的时候摔下来了!我就去了,去帮她!我怎么会这么蠢?连这样拙劣的借口都相信?”
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她怎么会蠢到相信?!可她就是去了!
其实苏姮未必没有怀疑过,但就是抱有“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的摔到了呢?”这样的想法,又害怕现在的人太冷漠,对摔到的女孩视若不见,所以她去了!
就这一次心软,就万劫不复!
苏姮粗暴擦掉眼泪,袖子在细嫩的脸上擦过一道红痕,“我做错了吗,黎先生?”
当然没有。不伤害他人为前提的善良怎么会有错呢?
比起侵犯,更让她绝望的是背叛和陷害。
黎澄无话可说,任何安慰都太苍白了。
苏姮也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发泄。
哭了一会儿,苏姮低声道:“让您见笑了。”
黎澄摇头,递上一张纸巾。苏姮擦干净眼泪捏着纸巾,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收拾好情绪,“黎先生,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黎澄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去,他站起身,“那就好,你身体不好,别熬夜了,赶紧休息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见苏姮想要开口阻止,黎澄笑道:“我也算不上人类,在外面待一夜没什么。”
苏姮这才点头,黎澄轻轻带上病房门。
此时刚过午夜,整个走廊都冷的厉害。黎澄在凳子上坐下来,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就算是十二月初,走廊也不至于冷到这个地步。而且气温还在下降,很快,黎澄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白色的小水珠。这温度,得有零下了,今天室外最低温度也才四度,医院就算阴气重也不该比室外温度低这么多。
黎澄环顾四周,心知恐怕是撞上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