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迟迟不动,徐洛川啧了一声,道:“放心去吧,有我在,没人敢说闲话。”
徐洛音回神,见那位大臣走了,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轻声道:“沈大人。”
沈韶怔了下,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徐洛川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道:“怎么了?”
她福了福身,郑重道:“多谢沈大人今日救命之恩。”
“不是什么大事,”他笑道,“那条蛇没毒,我觉得你们姑娘家会害怕,所以才射了一箭,没吓到吧?”
徐洛音摇摇头。
两人便陷入沉默,只闻银杏叶哗哗作响。
她早就知道沈韶不是多话的人,所以还是她先开口,夸赞了一番他的笛声。
“只是随便学的,”他并没放在心上,“倒是你的琴音甚是悦耳,一听便知学了许多年,加诸感情之后,弹得自然比我好。”
加诸感情……
她抿了下唇,弹琴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全是秋雨那日的场景,他听出来了吗?
不过就算再好奇,她也没多问,怕他看出她的心思。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他目光和煦,声音也轻缓。
徐洛音却没动,咬唇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轻嗯了一声。
徐洛音看看四周,犹豫一番,又凑近他一些,压低声音道:“在灵州的时候,半梦半醒间我曾听到笛声,是你在吹笛吗?”
昨晚听到熟悉的笛声,她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听过,今日想起来了,自然要问一问。
他意外地望她一眼,坦然颔首:“听下人说你总是睡不好,我闲来无事便吹个安神的曲子。”
顿了下,他问:“打扰到你了?”
徐洛音摇摇头,笑道:“是睡得更香了。”
那时候她一直以为她在做梦,没想到真的是有人在吹笛,吹笛的人还是沈韶,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眼尾染上笑意,“我还以为我好心办了坏事。”
两人随意谈笑着,站在一旁的徐洛川百无聊赖地往那边瞟了一眼,目光便定住了。
银杏树下,一男一女相视而笑,眸中只有彼此,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化为虚无,不管斗转星移还是海枯石烂,不能撼动分毫。
他的心为这副神仙眷侣似的画面短暂地动了下,转瞬又沉入谷底。
他望着自家妹妹欲语还休、依依不舍地道别,朝他走来时,眸光璀璨,脸上还有些微红晕。
徐洛川有心上人,自然知道这是喜欢一个人才有的神情。
他的神色冷了冷,没去管沈韶如何,直接拽着徐洛音的手臂远离此处。
他力气有些大,徐洛音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忙问:“二哥,你怎么了?”
徐洛川一边疾走一边深呼吸,尽量平静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尽快回去。”
“二哥,我可以自己走,”她蹙眉道,“你力气太大了,我手臂好疼。”
一听她疼,他终于放开了,垂眸审视揉着手臂的妹妹。
他怎么就忘了,沈韶对姑娘家来说是多么耀眼的存在,他的妹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自然不能免俗,也会偷偷爱慕。
只是这段感情,注定不会长久。
可他曾有愧于她,实在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
希望是他看花了眼,可他必须要证实一番。
思索片刻,徐洛川带她去喝酒。
“二哥,咱们不是该回去了吗?”徐洛音奇怪道。
他胡诌道:“来围场前我和闲韵吵了一架,心中烦闷,想和你说说话。”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乖乖坐在他对面陪他喝。
随便说了些话,徐洛川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喝完一杯,又给她倒了一杯。
她酒量不好,最喜欢酒后吐真言,两杯酒下肚之后,目光渐渐迷离,脸上酡红一片,娇憨可人。
“阿音,”他这才轻声开口,“你第一次见到沈韶,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名字,徐洛音捧着脸,乖乖巧巧道:“自然是在灵州呀。”
他惊了下,转瞬又明白过来,怪不得从灵州回到长安之后她便魂不守舍,他原以为是害怕恐惧,没想到竟是因为沈韶。
顿了下,他艰难地问:“阿音,你有没有怪过二哥。”
徐洛音被人掳走之事,有八成原因是因为他。
那日他准备带她出去玩,临时有事,便让她在街上等着,只是一刻钟而已,她便没了踪影。
后来将她寻了回来,爹娘问缘由,她也没提这件事,只说是因为自己贪玩。
她知道的,若是将他供出来,他便免不了一顿狠厉的责罚,她是个好妹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罚。
徐洛川双手握拳,沉声问:“你喜欢他吗?”
面前的姑娘声音缥缈,近似呢喃:“喜欢,喜欢极了。”
明明正望着月亮,眸中却黯淡无光,脸上失落尽显。
徐洛川心中抽痛,又恍然想起,她回到长安那一日起,他便发誓加倍对她好,她喜欢的,不管有多难得,他都会送给她。
是愧疚,是补偿,更是疼惜。
他的妹妹该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一生,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背上骂名又如何,他只愿妹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