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永远不会没有弟弟的。
这个弟弟没了,父皇还是会与其他妃子生下新的弟弟,就算不能生,也会不择手段地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过继、领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头上不断有碎石瓦砾掉下来,她的额头被砸得渐渐渗出了血,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那额上的乌发和着温热的血,湿嗒嗒地黏在脸颊上,在嘴边洇开浅浅的铁锈味,很苦。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原来还有自己的泪。
而这一切看在外头众人眼里,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芙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些无辜百姓又做错了什么……
从头到尾,她也只是想创立一个让女子光明正大地活着,能夺回自己的权利,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不必仰仗父兄,不用被丈夫压迫的,全新的人世间。
她努力了好久好久,到头来却是被外头这些她最想善待之人唾骂厌弃,还换来了父亲与百姓眼中冰冷的不被承认。
好想推翻,不顾一切地全部推翻,将那座罪恶的宫殿连同这座寺庙一并烧掉。
既然他们都逼她做这个恶人,那她便要恶到极致,如此,才对得起他们殷切的盼望。
……
她一把火烧了那座庙,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曾经的住处,看见昔日伪装成面首的门客与幕僚纷纷向她请辞,她几乎散尽了家财用来安抚寺庙坍塌而受难的民众。
做完这一切,她又来到江南,继续安抚治下的百姓。
可惜他们早就不听她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临走之前,箫禹还嚣张地提着食盒走过来,‘安抚’她:“皇姐,喜欢禹替您建造的庙宇么?”
芙姝提着一柄剑正对他的喉心:“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微微退了半步:“皇姐,继承天命的……永远只能是真龙天子。”
“凭谁?就凭连谏书都不敢替人拟的你么?!”
“禹只是顺水推舟,至于水从何处来,皇姐该问问自己。”
芙姝握紧了拳头:“……城中那些修士我自会寻找原因,在此之前,不必你替我操心。”
她腰间的仙螺嗡嗡作响,两日时间已过,荀卿明显已经瞒不住了。
“善恶生于公私,而我从来都扪心无愧。”她甩下一句话,便拼了命地赶回太华山。
……
净空山上,荀卿的易容术已经失效,只能闭门不出,门外头是弥空一声接一声的催促。
芙姝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弥空?”
弥空见到伪装的芙姝,一脸尴尬:“呃,你也是来找师娘的么?师尊让我来催她交作业,可是她却不肯出门。”
“为何现在交作业?”
弥空支支吾吾地:“这个不好说,事态紧急……”
“咳咳,先让荀卿进来!”里头的人捏着嗓子,高声呼唤着芙姝。
弥空哀叹了一声:“哎,都何时了仍是这般任性……荀兄你快进去吧,最好还能帮我将人带出来。”
芙姝点点头,赶紧开门走了进去,即刻又将门关得死死的。
弥空:“……”
卸下伪装,荀卿看着芙姝明显红肿了一圈的眼眶,着急道:“你去哪里了,谁欺负你?”
“回了趟娘家……不说了,你等等我,我要先交作业。”她整理着那些下山历练时手抄的佛经,上面一个个都细心标注好了日期还有编号。
荀卿替她抄的那些全被她光明正大地迭在了前头,他看得眉心直跳:“不是,你好歹装也得装得有诚意些,如此光明正大,分明就是存心找死。”
芙姝压根不听他的:“不行,都已经编好号了,不能改……”
荀卿脸都气白了:“你……你……”
他攥紧拳头,足足你了半日才愤愤甩下一句话:“若东窗事发,我可不替你受罚。”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你好啰嗦,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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