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余下的不过就这么几件事儿:一、宠爱难持久;二、弟弟难调教;三、没有自己的儿子;四、外面没人支应。”
总之,吴孺人没根基,啥玩儿都没有,活得怎么样全看别人心情。这也是公孙佳敢跟吴孺人更亲近、对她多一些支持的原因,吴孺人且还翻不了天去。
这个“外面没人”不是说的别府里的侍女宦官之类,说的是正经八百儿的有一点门路的官员之类,也就是说,朝上的势力。这个一般对宫里的女人来说,就是娘家人,勾结朝臣不是一般后宫能干好的。吴选现在还是个空壳子,且还在训着,公孙佳不放话,他也不敢就出头了。
乐户的生涯在吴选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是知道一件事的“师傅不让出场必然有他的道理,或是这里不行、或是那里不行,出了纰漏轻则挨罚重则丢命”。公孙佳对他不存在什么“嫉妒”、“争风头”,则公孙佳没说可以,他就还得猫着。
针对这几样,有点针对性的解决就可以了。对章昺,宠爱从来都是难持久的,除非章昺老房子着火,否则他对谁都那样。吴孺人只需要能干,在某几件事情上让章昺离不开就行了,现在说的就是别府的事务。具体怎么操作,吴孺人知道内情,让她自己去设法设套就可以了。
儿子是肯定生不出来的,那也没关系,章昺不会只有这一两个儿子,以后有了没娘的孩子、生母地位低的孩子,还是可以双赢的。儿子这事儿,“亲不亲”其实不重要,亲也亲不过人家亲娘去,就算亲得过了,人家儿子也不会不管亲娘去管你。哪怕儿子和亲娘有了特别直接的利益冲突,不得不借你的势,否则一个“孝”字,这儿子就得渡劫。
这个别跟谢宫人争,继续照顾他们娘儿俩,辛苦了这些日子,也不能白辛苦了,得叫人知道自己的委屈。
吴选和“外面没人”是同一件事,这个事儿公孙佳倒是能给她解决:“正月里,让他出来吧,我安排。”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给国家培养什么栋梁,只要能看得过眼就行了。改个名字也行,虽然瞒不过知道他底细的人,糊弄一下后来的人还是可以的,再取个表字,把旧账给勾一勾。
吴选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个经历,要是人人都不提倒也罢了,就怕一群嘴上没有把门的纨绔犯贱,贺州派的纨绔公孙佳倒是可以让他们都闭嘴。其他的,那就自求多福,相信比贺州纨绔还不着调的人也没几个。
由公孙佳给吴选把这事儿给平了,再让吴选在章昺的府里先担任个执事小官权作出身,吴孺人也好有个照应。且在章昺府里,也不怕有太多的人心险恶给他下套,官场上的水,深。再过个几年,等事情彻底淡下来了,吴选再娶个良家妻子,完事儿。
公孙佳连问题再分析都给吴孺人讲清了,连解决的方法也都有了。最后,公孙佳还给吴孺人保证:“东宫里要是风头不对,也别跟一群疯女人争那仙丹了,我那儿家庙,你先住着,看看风向再说。”
公孙佳没说出来的更根本的是——吴孺人的心变了,刚被吕氏整治那会儿,那是心如死灰想到庙里孤独终老的,现在她想斗下去了。否则,吴孺人称个病,出宫来出家,齐活。留东宫里,要公孙佳说,就一口气攀上去,干死了吕氏干太子妃,干翻她们自己当家拉倒。这样的话,吴孺人就需要特别的毅力和努力,还得有外援。这个太费劲了,吴孺人的底子又薄,公孙佳现在得搞自己的事儿,顾不上吴孺人,这收支不平衡。她就给吴孺人一个“安稳立足”的策略。
吴孺人也不躺也不坐了,滑到地上跪正了,说:“君侯于我恩同再造!”
公孙佳让阿姜扶起她来,说:“我这些个都是废话,你静下心来自己就能想到的。最最要紧的,是你要想明白,你自己要的是什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才能想清楚怎么达成。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
吴孺人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跟公孙佳交流了一下东宫的情报。公孙佳慢慢地听了,听说纪莹姐妹俩都还在宫里,惊讶地问道:“她们还没回家?”这两位,除了女眷们八卦,官面上是不会提起的。
吴孺人道:“是。那位的意思,是要给她们寻门好亲事,似乎想联姻帝室。”
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北地今年没打起来,态势还是挺明显的。最致命的是,皇帝老了,不是当年,他正在壮年,他的老兄弟们也在壮年,都可以压制纪炳辉。纪宸的女儿,还真有可能成为王妃。
太子妃的打算,不能完成十分,三、四分的面子或许还是有的。且娶个王妃也不影响大局……
公孙佳道:“她总是会打算很多。”
吴孺人道:“她对皇后娘娘暗示过,皇后娘娘没有接茬。”
公孙佳笑了,语含深意地对吴孺人说:“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太子妃把什么事儿都安排好了,置皇后于何地?她安排个东宫还差不多,想让侄女儿嫁皇子,那就不该由她来提。
皇后自己的亲儿子还没娶亲呢,你让她怎么想?跟太子说过了吗?跟皇帝说过了吗?最最关键的,知道自己在至尊父子那儿是个什么样子吗?真是个得丈夫敬重、公公重视的太子妃,那可以提,没关系的。
可这纪氏,一手安插自己人,一手要联姻室帝,公孙佳都想找个别业窝着养病,养个十年八载等着看他全家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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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二十一娘和二十三娘。”吴孺人离开之后,公孙佳慢吞吞地对阿姜说。
阿姜道:“那两个小娘子?似乎人品尚可?王妃倒也做得,在王府里倒是能保全自身,不被纪家拖累就好。”
公孙佳摇了摇头,说:“明天,把吴选叫来。”
“是。”
第139章 不安
吴选之前被安顿在章昺的别府一段时间, 日子过得不上不下,连计进才也出家去了。直到吴孺人重新振作,又攀上了公孙佳这条线, 公孙佳给吴孺人稍作点拨,吴选的“仕途”才算步入了正轨。
即便如此,在吴选看来, 这日子依旧过得不大像个人样。他自己的心里也迈不过那道坎儿, 他也知道, 王妃那儿跟他姐姐的种种恩怨纠葛、争风吃醋很容易就拿他作筏子。在乐籍,不过打骂、饿饭,宫里的争斗怕不是要命?
所以, 吴选很识时务地将自己的内心隐藏了起来,老老实实, 让干嘛就干嘛。忍, 以前又不是没忍过。
也不知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怎么的,王妃可再也没找过他的麻烦。对此, 他也有一些猜测,并没有全信吴孺人说的话, 他将希望寄托在了公孙佳的“一念之间”上。姐姐当然对他没有二心, 但是姐姐的本领他不敢恭维。他姐姐是在宫廷的斗争中失败过的人,直到现在, 好容易养的一个儿子又被人抢回去了, 这怎么能依靠呢?
反而是公孙佳,平常不哼不哈, 看起来单纯又善良,认真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办得到,吴选既怕她又很相信她。这样的人, 在他之前的人生里也曾旁观过一两位,真是什么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都不说出来,一旦出手便要人无法翻身。
只要抱紧了这个大腿,以后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当然,吴选也知道,他在公孙佳这样的人眼里是不算什么的,这与身份地位无关,纯是人家用不上他。吴选仔细揣摩过了公孙佳的喜好,衣食住行之类他摸不着边儿,也无从讨好,便从这几次接触以及从来的传闻上研究。
原本计进才出家去了,两人联系得少,现在吴选又与计进才多多的联系,不时邀计进才小坐,自己也去计进才的庙里拜访,又拿出钱财来周济计进才。总之,做得像个好人。他深知,这些功夫不会白费,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的行为是瞒不过人的,要的就是平日里细水长流的功夫。
果然,在他老实听话、在家读书、与世叔交好之后有一段日子,定襄府就又想起他来了。
定襄府叫他过去,吴选一刻也不敢耽误,整束好衣着坐着车就到了定襄府。这也是考虑过的,他一个青年男子,大剌剌地往公孙佳面前跑,叫人看见了也不像话。且他还有一个心思:我如今暗中行事,待时机成熟才能叫人刮目相看!
公孙佳压根就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哪怕对吴孺人,公孙佳也不曾倾力相助,吴选也没有什么惊世的才华,或者是公孙佳需要的东西,那就更不值得了。
她只是顺手拉吴孺人一把而已。
这两个人,一个想得太多,另一个压根没这份心思,却在定襄府的小花厅里进行了一场非常顺畅的交流。
吴选尽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一身青衫,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无论是下拜还是言语都将自己框在一个框子里。抬眼的时候,眼神清正,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在公孙佳眼里,他还是有一些刻意装正经的意思,但总比“不经意间流露出风情”要好太多太多了。
公孙佳将吴选上下打量一番,说:“有点样子了。面具可以摘了,以后就拿自己的这张脸来见人。”
“是。”
公孙佳道:“你改个名字吧。”
改名,事情可大可小,奴婢、乐户、贱籍等等,主人、贵人要改他们的名字是一句话的事,越是地位高的人,这名字越不会轻易的改。吴选吃不准公孙佳的意思,要说轻贱他,打第一次见面起人家就没作践过他,要说抬举……这算是个什么抬举法?
吴选试探地问:“君侯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