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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委身作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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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咸和四年西元329年y历二月,效忠朝廷的各路人马终於合力扫平了叛军。在此之前,建康g0ng已化为灰烬,小皇帝司马衍只能把祖父陵寝外围的建平园当作临时g0ng苑。

有些大臣指出建康城残破,提议迁都。然而,司徒王导坚称建康自古是“王者之宅”。众臣纷纷予以响应,终究达成了协议,依然定都建康。此後,朝廷任命褚翜为丹yan尹,致力於重建京城。

褚翜是谢尚的姐夫褚裒的堂兄。谢尚寄居於褚翜和褚裒的堂伯褚诞在浔yan的太守官邸,已有一年多了,一旦获知京城日趋安定,当然打算尽快回去。谢尚的妻子袁nv正以及同来避难的宋禕也都期待返京。

於是,在y历三月初五yan历四月十九日早晨,谢尚和袁nv正夫妇以及宋禕分别准备出发。两辆雇来的马车停在褚太守府大门外等候,行李也都由褚太守府的仆役们装上了马车。

这一天是官府休沐日,褚诞在家,倒是他的夫人出门了。谢尚要依礼辞别,就偕同抱着襁褓中nv儿的袁nv正,一家三口进入褚诞的书房。不料,褚诞面对表字仁祖的谢尚,并没说出“一路顺风”之类常用的祝语,却表示要在仁祖贤侄离去之前,请仁祖帮一个忙。

谢尚很感谢褚诞这一年多的收容,就很愿意为褚诞效劳,而毕恭毕敬请示道:“褚伯父有什麽事,尚请尽管吩咐!”

“这,我昨夜跟你褚伯母商量了很久,徵得了她同意,今天才好委托贤侄。”褚诞吞吞吐吐说道:“是这样的,仁祖你带来的那位阮夫人,如果我没记错,她夫丧快满了。我想,她回京去无依无靠,不如留下来。”

“褚伯父要阮夫人留下来?”谢尚愕然问道。

“是呀!”褚诞点头答道:“你褚伯母看她挺乖巧的,同意让我纳她为妾,只是不太好意思去对她直说。趁着她还没来辞行,麻烦仁祖贤侄去跟她说说吧!”

“不,不行!”谢尚急促摇头否决道:“很抱歉,这个忙,晚生不能帮。”

“为什麽?”褚诞讶然问道。

袁nv正也对丈夫谢尚投以诧异的目光。虽然,袁nv正也认为褚伯父太老,配不上宋禕,但谢尚的否定态度实在不够委婉,丝毫不像谢尚平常彬彬有礼的作风,未免让袁nv正费解。

“褚伯父已有好几名侍妾了,何不多保重一些?”谢尚勉强找出了一个藉口来回答。

“那几个侍妾,哪个能b得上阮夫人哪?”褚诞眯眼笑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b阮夫人更标致的美nv。”

“是啊,ai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尚附和道,随後顺着话题坦言道:“正因为阮夫人太美,所以,晚生也想在她夫丧期满以後,给她一个归宿,而且早就跟她说定了。常言道,先到者先得。敬请褚伯父见谅!”

“什麽?”褚诞惊问:“你已经跟她说好了?那为什麽她要另外坐一辆马车,不跟你们夫妇同车回京呢?”

“那是因为,阮夫人夫丧未满,晚生也就尚未跟拙荆讨论纳妾事宜,才让她先回阮家守满丧期。”谢尚赧然答道。

站在一旁的袁nv正再也忍受不住了,狠狠盯着谢尚,恨声质问道:“你是什麽时候给阮夫人承诺的?我怎麽毫不知情?”

“对不起,娘子!”谢尚低下头,含着愧疚致歉:“我在咸和二年腊月中旬西元328年yan历一月上旬到中旬,带阮夫人前来浔yan途中,就把我的白玉尾戒送给她了。”

“你!”袁nv正火冒三丈,愤然叫道:“难怪,我好久没看到你戴那个尾戒了!你事先没跟我商议,居然私下跟她定情了!一直瞒着我,害我不明究竟,居然把她当作好朋友看待!你,你们,太过份、太过份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怒吼方落,袁nv正就抱着怀中惊醒啼哭的婴儿,狂奔了出去。谢尚惊呆了,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慌忙去追,但没追上。袁nv正已在大门口坐上了原本要载一家三口的马车,吩咐雇用的车夫启程,疾驰离去了。

谢尚默然回到了褚诞的书房,就看见宋禕在这间书房里。宋禕也是来告辞,却面临了褚诞的挽留。

“阮夫人,”褚诞好言劝道:“方才,仁祖的妻子一听仁祖说要纳你为妾,就气跑了。由此可见,她容不下你。我家夫人脾气可b她好多了。你还是别跟仁祖走,留下来吧!”

谢尚听到了褚诞这番话,不等宋禕回应,就抢先说道:“褚伯父,阮夫人已经收下了晚生的定情物。请褚伯父不要夺人所ai!”

宋禕怔怔望了望他们两人。刹时之间,她不知所措。

谢尚则转向宋禕,急切催促道:“阿妃,你快告诉褚伯父,你要跟我走!”

宋禕这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虽然她并不想成为谢尚的侍妾,但更不愿留在年逾五十的褚诞身边。她要回到阮孚所遗留的别墅去继续守寡,那还是得先跟谢尚同行回京。她思量至此,就柔声说道:“褚大人的关怀,我十分感谢,可是,诚如谢公子所言,我已经收下他的定情物了。尚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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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大人成全!”

此言令褚诞以为,宋禕锺情於谢尚。褚诞无可奈何,只得喟叹道:“好吧!毕竟,仁祖年轻英俊,你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要是他的妻子始终怒气难消,不让你进门,那就欢迎你随时回浔yan来啊!”

宋禕虽自知决不会回头来投奔褚诞,但为了给褚诞面子,就点头应道:“多谢褚大人!”

然後,宋禕与谢尚相偕走出了褚太守府,坐上了原先只预备载宋禕的马车。

在驰往京城途中,宋禕婉言相劝:“你不妨回家去对nv正解释,你在褚大人面前那番话,都是你编出来的,为的是帮我解围,免得我推不掉褚大人。这样,她就不会再生气了。”

“那怎麽行?”谢尚反驳道:“那我岂不就得要放弃纳你为妾了?”

“既然她反对,你最好还是放弃。”宋禕冷静评论道:“她才是你的正妻。於情於理,你都要尊重她的感受才对。”

“听你这口气,好像事不关己!”谢尚难以置信宋禕如此淡然处之,冲口喊道:“难道,我在你心中,就连一点地位也没有?”

“仁祖,我————”宋禕一时语塞,茫然不确定要说些什麽才好?

“看样子,你只顾封闭你自己的心,根本不了解你自己的心!”谢尚满怀不甘,忿忿然嚷道:“我会让你了解!”

谢尚才嚷出口,就紧紧抱住了宋禕,拼命狂吻!宋禕猝不及防,简直差点透不过气来,快被谢尚吻晕了!同时,宋禕也不由自主发觉,自己其实是个脆弱的小nv人,需要男人强壮有力的拥抱…

宋禕再也阻止不了谢尚。甚至,在三天两夜的返京旅程中,谢尚不但在过夜的两家客栈都只要一间房,而且在房内强行索要宋禕,宋禕也无力抗拒,唯有任由谢尚为所yu为…

不过,当马车抵达京城建康时,宋禕坚持要先回到东郊的阮家别墅,起码住到阮大人的禫祭之後,再谈未来。谢尚承认宋禕的想法合理,就陪她前往东郊。

孰料,马车驰至阮家别墅的地点时,宋禕与谢尚惊见一片断垣残壁!显然,叛军曾来劫财烧屋。

原本守在小型别墅内的管家老罗,以及一名厨子、两名小厮、两名丫鬟,皆不知去向。

宋禕无家可归了,不得不随同谢尚回府。谢尚得自先父谢鲲的咸亭侯府依然存在,因为在叛军占领京城时期,某个将领带兵入住,就没有烧掉这座宽宏宅院。

谢尚首先安排府内一间客房给宋禕暂歇,随後独自去找袁nv正,请求nv正接纳阿妃。宋禕坐在客房中等候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谢尚回来陈述结果。

“nv正要我答应两个条件。”谢尚据实以告:“第一个条件是,她要我不止收纳你,也提拔她的陪嫁丫鬟琼叶,因为避难那时候,不好意思多带人去褚太守府,琼叶留下来,受到了乱兵糟蹋,很可怜,nv正想要补偿她。另外,nv正的第二个条件是,要我请大夫来治疗你的不孕症。nv正说她生要儿难产,差点送命,不敢再生了,那麽为了要有儿子传宗接代,最好别只靠琼叶,你也要能生。”

宋禕听了,随即记起了袁nv正批评庾文君“没品”之时,曾说过正妻该要怎样对付小妾才不失t面。看来,这就是袁nv正打算采取的报复了!宋禕顿感无奈,但她既没做过母亲,未免想像不出自己生的孩子认别人作娘是什麽滋味,也认为治疗不孕症并不见得能治好,况且,她目前并没有更好的去处,别无选择,唯有点了点头。

然後,宋禕也提出了自己唯一的条件,亦即下个月照样要为亡夫阮孚主持禫祭,等到阮孚的禫祭过後,在谢家的身份才从借宿的客人改为男主人的侍妾。这正如谢尚所料。谢尚立即首肯。

於是,宋禕从此在谢尚的咸亭侯府长住,又像曾在後g0ng时那样,将在另一个nv人的妒恨之下渡日

东晋咸和四年西元329年y历四月下旬,前丹yan尹阮孚去世满二十七个月的禫祭过後,他的美貌遗孀宋禕改嫁给了咸亭侯谢尚为妾。这当然瞒不住阮、谢两家的亲朋好友,也逐渐在坊间传开了。由於儒家礼法在东晋式微,大众对於宋禕从先帝的後g0ng美人、阮孚的继室夫人,到谢尚的侯府侍妾这一系列身份转变,都并不加以批判,只予以祝福,还有很多男人暗中羡慕谢尚的yan福。

谢尚如愿以偿,得到了宋禕,自是满心欢愉。只不过,谢尚也必须付出代价,忍受发妻袁nv正的冷漠。

袁nv正不肯原谅谢尚,并非只在口头上骂一骂而已。打从宋禕进门,袁nv正就不再跟谢尚同房了。这主要是因为,袁nv正明白谢尚只有在宋禕的经期,才会退而求其次,所以出於傲骨,坚称不要次等待遇。

生x倔强的袁nv正甚至考虑过离婚。东晋社会之於妇nv主动离婚,算是相当能够接受。然而,袁nv正既舍不下未满周岁的nv儿僧要,也敲不定可去何处安身。袁nv正的父母已逝,哥哥袁耽目前在历yan位於後世的安徽省担任太守。袁nv正若到历yan去投奔哥哥,只怕嫂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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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也不见得能在历yan遇到强过谢尚的对象…

何况,袁nv正决不甘心把谢尚的正妻之位让出来,那岂不等於白白便宜了宋禕?袁nv正愤然回顾在浔yan避难那段时日,实在懊恼自己太傻,错把宋禕当好友!自认受骗的袁nv正咽不下这口气,就甯愿继续占着正室的名份,才好压住宋禕,迫使宋禕只能做小。

另外,袁nv正也多方延揽名医来给宋禕检查身t,试图治好宋禕的不孕症。此事传出去了,外人纷纷夸赞咸亭侯夫人贤德。殊不知,这是袁nv正思虑所及最刺心而又不见血的报复!袁nv正时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亲手抱走宋禕亲生的孩子,让宋禕也尝尝被掠夺的滋味…

宋禕明知袁nv正的意图,却不得不配合袁nv正请来的大夫,接受治疗。宋禕也听从大夫的建议,饮食除了花素以外,添加小银鱼、小虾,以及贝类来补充营养,因为这些食品照样不经屠宰、不沾血腥,等於改用一种折衷方式,来继续实现宋禕为司马绍亡灵积德的心愿。

纵然宋禕难忘司马绍与阮孚,她也很在乎谢尚。正因为谢尚很想要宋禕生孩子,所以,宋禕自觉应当试一试。只是宋禕未免设想:如果有了孩子,而被袁nv正收为嫡子或嫡nv去养育,自己只能让孩子称为“姨娘”,会不会很难受?

既然宋禕明白,要是生出了孩子,必得送给袁nv正,宋禕本身就并不太渴望孩子,纯粹以随缘的态度去面对几位大夫先後施予的疗法。宋禕不在受孕方面给自己jg神压力,心情得以放松,其实反倒有助於调养生殖系统的经脉。

宋禕的疗程很慢,直到咸和九年西元334年仲夏,才终於让大夫验出了孕脉。谢尚为此大喜!这时候,谢尚的官位是给事h门侍郎,职责是随侍皇帝左右,传达诏命,工作并不太忙。他听大夫说散步对孕妇有益,就在工作日尽早回家,带宋禕到後门外面修竹掩映的巷弄中走走。每到放假的休沐日,他更会带宋禕到某个风景区去逛一逛。

然而到了夜晚,为了保住宋禕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这一胎,谢尚也遵照大夫的忠告,跟宋禕分房睡。谢尚改去睡在另一名侍妾琼叶的卧室。

宋禕能够理解,虚岁二十七的谢尚仍在青年阶段,生理机能健旺,绝大多数夜晚都需要nv人。显然,谢尚对曾是陪嫁丫鬟的琼叶,只像一般男人对侍妾而已。尽管如此,宋禕还是难免感到了些许酸意

推己及人,宋禕联想到了自己有喜之前,往往擅宠专房,b琼叶侍寝的夜晚多太多了,况且自己还不止於身旁总有男人,也总是得到了男人发自内心的眷ai,难怪先後引燃了庾文君与袁nv正满腔妒火!宋禕终於懂得了自己为何惨遭她们两人痛恨。顿悟之後,宋禕放宽了x襟,也下定了决心要避免重蹈妒妇的覆辙。她刻意在白天见到琼叶之时,对琼叶非常和颜悦se。

同时,关於腹中的孩子,宋禕亦暗中劝解自己想开一些:只要这孩子生下来以後,让袁nv正抱去收养,即可带给袁nv正某种扳回一城的快意,那也未尝不是功德一件。尽管自己得要让孩子对着袁nv正喊娘,但总能以姨娘的身份,在一旁默默关注孩子的成长,倒也算是聊胜於无吧!

宋禕怀着豁达的想法,安然渡过了害喜严重的怀孕早期,胎气越来越稳了。大夫预估孩子将出生於次年y历二月。宋禕也就期待在百花争妍的仲春生产。

不料,y历年前的除夕夜西元335年yan历二月九日竟会突发意外!这是起於谢尚表示孕妇不宜熬夜守岁,接着亲自陪伴宋禕走回卧房。到了宋禕的卧房门口,谢尚忍不住拥吻宋禕,动作太快,宋禕猝不及防,不小心闪到了腰,竟然促使腹中胎儿急着要出世了!

早产的胎儿较小,虽是头胎,却不太难生出来。宋禕熬过了一夜连着一早上的阵痛,就在y历正月初一西元335年yan历二月十日中午生下了一个固然甚为瘦小,但是既白净又靓丽的nv婴。

本来凭着谢尚稍嫌nvx化的俊秀长相,就很容易给予nv儿外貌甚为优良的遗传,加上宋禕的天姿国se,两人的nv儿五官自然都长得极其jg致,甚至b谢尚与袁nv正所生的漂亮nv儿僧要还要略胜一筹。只遗憾,这个早产儿呼x1很微弱。大夫不敢保证她能活得下来…

谢尚听得顿时着慌了!他深恐自己与阿妃难得的共同骨r0u会保不住,满怀焦虑,箭步冲了出去,跪跌在天井的石板地面上,含泪仰天祈祷:“苍天啊,求求上天保佑我跟阿妃的nv儿!只要这孩子活下来,我情愿折寿十年!”

或许,祷告真是俗话所谓的心诚则灵,早产儿在半个时辰以後开始轻轻啼哭了,显示肺活量虽小,肺部却无大碍。宋禕和谢尚都不禁喜极而泣!当时坐在床沿的谢尚伸双手揽起了床上半坐半躺的宋禕,两人紧密相拥…

谢尚格外疼惜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新生nv儿,一心一意要给她取个别致的好名字。由於这孩子是深具音乐才华的宋禕所生,谢尚首先拟定要选用一个音字旁的字。然後,谢尚想到了要纪念小宝贝早产於大年初一,就挑中了音字旁的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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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因为韶字的原意是迎宾曲,演奏於典礼之前,恰好吻合生日在夏历新年初始,又适逢朝廷改元咸康。此外,韶光意指春光,也对上了生日正值节气立春。

韶儿虽是宋禕的长nv,亦可预见将是宋禕此生唯一的孩子,却是谢尚的次nv。谢尚既然已给长nv取名为僧要,就把韶儿的学名定为僧韶,使得姐妹俩排名。

虚岁八岁的僧要很高兴家中添了一个b布娃娃更好玩的小妹妹,也为母亲把小妹妹抱过来喂养而雀跃不已。僧要还不太懂事,不出几天,就忘了小妹妹是从阿妃姨娘那边抱来的,而把小妹妹当成同母胞妹了。

不止是稚龄的僧要,外界有些成年人也不太清楚,咸亭侯的次nv究竟是谁所生。咸亭侯夫人袁nv正命令下人们对外宣称:咸亭侯的次nv也是嫡出。

袁nv正这种做法,谢尚很不以为然。谢尚并不知悉袁nv正的复仇心态,也就不理解,这一胎又不是儿子,为何nv正已有nv儿,却还要收养阿妃的nv儿?谢尚尝试去为宋禕讨回nv儿。不料,袁nv正振振有辞反驳道:“抬举这孩子为嫡nv,可真是为她好!将来她长大了,谈婚论嫁,嫡出的身份绝对占优势。”

谢尚不得不承认,nv正说得没错。他只好打退堂鼓。稍後,他把nv正这番话转告给阿妃听。

尽管宋禕仍然唯恐袁nv正所怀恶意多於善意,却为了避免谢尚为难,而强颜欢笑说道:“嫡nv身份既然对韶儿有利,我当然要为她好,还要谢谢夫人呢!“

宋禕对谢尚说不出口的是:袁nv正把韶儿当作战利品,并非真心疼ai韶儿,那麽,韶儿由袁nv正抚养,会不会得不到足够的关注?

自从韶儿诞生以来,宋禕出於无私的母ai,已不再计较韶儿将会喊谁娘,只担心袁nv正雇用的r母万一对韶儿照顾不周。宋禕坐月子期间,整天卧床休息,见不到韶儿,满脑子却都在牵挂韶儿,难免过於费神。传统医学所谓“思伤脾,则脾不统血”应验在她身上,以致产後恶露难断,到了满月的日子依然淋漓不止。这凑巧给了袁nv正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嘱咐宋禕静养,不让宋禕出席韶儿的满月宴。

当韶儿的满月宴於咸亭侯府大厅进行时,宋禕待在卧房里,孤孤单单躺在床上。偏偏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两名丫鬟在外面窃窃私语,谈论琼叶姨娘怀上的说不定会是男孩…

宋禕这才得知,琼叶怀着孕。想来应有好些日子了!然而,在宋禕坐月子的这一个月,谢尚每天傍晚过来探望,皆一字未提。

虽然,宋禕早已说服了自己要不落嫉妒的窠臼,但她在深感脆弱的时刻风闻琼叶有孕,却不免受到了刺激,也不禁怀念阮孚曾经给予的一夫一妻生活。假如阮孚还在,自己还是阮夫人,哪来这麽多委屈?宋禕转念至此,顿时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宋禕默默饮泣着,哭累了就睡着了。她睡到半夜,忽然醒来,赫然发现谢尚躺在身边!

谢尚恰好也醒了,在黑暗中望向宋禕,欣然问道:“我搬回来你这边睡了,你欢不欢迎?”

“可是,我恶露还没停。”宋禕幽幽回道。

“那无所谓!”谢尚轻描淡写微笑道:“坦白说,你怀胎、生产、坐月子有很长时间,我睡在琼叶那边,主要只是做给nv正看的,希望做了nv正要我做的事,nv正对你就能稍微气消一些。我很少碰琼叶。我并不是每夜都非要亲热不可。我最想要的,莫过於跟你朝朝暮暮在一起,无论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都好。”

“真的?”宋禕有点难以置信,轻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谢尚保证道:“来,给我抱抱!”

谢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拥抱宋禕入怀。宋禕顺势依偎到谢尚怀中,同时感到了一种虽不完美,却也值得珍惜的幸福

历yan郡在後世的安徽省位於长江与淮河之间,自古以来一直是战略要塞。对於偏安江南的东晋皇朝而言,历yan郡尤其居於险要位置。历yan太守自是极为重要的官职。

正因为东晋朝廷非常倚重历yan太守,所以在咸康元年y历四月二十一日西元335年yan历五月二十九日革除了历yan太守袁耽。袁耽的罪名只是过於“轻率”。起因是前些时候,袁耽侦察到了北方政权有十几名骑兵进入历yan,就上书报告敌军入境,却未提敌军数目,害得朝廷匆匆派遣大军至历yan御敌,结果既是虚惊一场,也白忙一场。难怪袁耽备受谴责。

袁耽刚刚丢了官,朝廷就任命他妹夫谢尚补缺。谢尚必须从京城建康迁往历yan。

然而,谢尚的妻子袁nv正拒绝同往历yan,理由是小妾琼叶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不如留下来待产。袁nv正表示要和琼叶两人带着两个nv儿留在京城,只让谢尚带他最心ai的美妾宋禕去历yan。

袁nv正个x倔强,谢尚向来拗不过她。这一次,也不例外。谢尚说不动袁nv正,无法带着阖家大小到历yan去赴任。

若非这两个nv儿之中有一个是宋禕亲生的僧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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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远离袁nv正,可真是宋禕梦寐以求的良机!

偏偏,宋禕舍不得未满五个月的韶儿,而在离京前夕哭了一夜。

宋禕越来越能t会,为何袁nv正曾说:正妻只消抱走宠妾所生的孩子,不让孩子认生母,就是对宠妾最厉害的报复!不过,宋禕并不恨袁nv正,因为能够理解,自己占据了谢尚整颗心,还曾经间接造成谢尚欺骗袁nv正,确实深深伤害了袁nv正。或许,除了让袁nv正夺走韶儿以外,果真没有别的办法补偿…

袁nv正晓得宋禕难舍亲生骨r0u,故意在宋禕辞行时,让宋禕抱一抱沉睡中的韶儿,导致宋禕一边小心翼翼托着韶儿,唯恐惊醒寳贝nv儿,一边黯然神伤,默默落泪不止。幸亏等到上了马车以後,宋禕即可倒在谢尚怀中哭泣…

马车将宋禕和谢尚载到了长江边一个渡口。从建康城到历yan城需要走水路,逆流而上。这是宋禕初次乘船航行於广阔的长江之上。初夏充沛的江水浩浩荡荡,令宋禕感触本身的渺小,己身的烦恼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谢尚眼看宋禕在旅途中开朗了一些,总算安心了。谢尚本身倒并不为暂别nv儿感伤,尽管他很疼ai皆有血脉相连的两个nv儿,却认为nv正非常珍视己出的要儿,也不会亏待她坚持要认养的韶儿,无须挂虑。

毕竟,男儿志在四方。谢尚很高兴在做过几份闲差之後,终於获得朝廷赏识,委以重任。虚岁二十八的他期望在三十岁之前做出一番事业,而在抵达历yan时,满怀意兴风发。

历yan太守的职务繁重,致使谢尚平日经常晚归,有时候休沐日也得要去衙署。宋禕单独在家的时间很多。所幸宋禕向来不怕独处,总能吹笛自娱。何况,她在身为阮孚继室夫人期间还学会了四弦月琴後世称为阮琴。至於来到历yan以後,她除了投入音乐ai好以外,也为了谢尚这个悦己者,尽量设法恢复生育之前的t貌状态。

在产後复原方面,早产反倒是宋禕的幸运,因为胎儿较小,没把产道开得太宽,宋禕就能透过缩y运动来恢复产前sichu的紧致,而还能几乎像没生过孩子一样x1引谢尚。此外,宋禕没经历过正常孕期最後一个月腹部最大的阶段,小腹要收缩b较容易,坐完月子後做做tc,小腹就渐渐回到了原先的平坦。尽管宋禕的腰身、骨盆皆已被胎儿撑宽了一点,但腰tb例没变,就仍显曲线。况且,她天生骨架子很窄,稍微变宽少许也还在苗条的范围之内。

宋禕的身材依然宛如未曾生育的nv子。怀孕生产所留给她唯一明显的改变,只在於脸颊上的浅褐se胎斑。这些斑点虽少,颜se也不深,可是由於她肤se白净,只要有一点瑕疵,都不免让人看出来。因此,宋禕查遍了医书来寻找祛斑秘方。

此外,宋禕每次揽镜自照,也发现自己额头上略有抬头纹,一双大眼睛周围亦稍有细纹。不过,这类迹象之於三十岁以上的nvx,几乎无人能免,而宋禕虚岁已有三十八了。一般妇nv到了三十五岁以上,还会有脸颊消瘦凹陷或发福变宽之类问题,宋禕却保持着紧致顺滑的瓜子脸轮廓,也就等於貌似三十出头,已属难得。

假如宋禕目前的丈夫较为年长或同年,抑或只小一两岁,宋禕应会满足於自己b实际岁数显年轻五六岁的外表。然而偏偏,谢尚b宋禕小了十岁,宋禕就希望自己的形象还能再多瞒几岁。

宋禕回顾自从遇到谢尚以来这些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固然从不像大他十岁,却总是看来多少b他大一点。差距最接近之时是最初相见时,差距最显着之时则是哀悼阮孚时。宋禕转念至此,悟出了肌肤其实有可能回春,但也有可能速老!宋禕亲身经历就是这样,曾在为阮孚治丧时憔悴得显出年届三十的模样,而後来悲伤日渐平复,到了改嫁给谢尚为妾时,反倒望似二十五岁左右。然後在谢尚之妻袁nv正的高压之下,才过了六年,却像是老了八岁…

既然肌肤老化并非与岁月平行的一条直线,而会受到环境与心境影响,宋禕就决定要趁着远离袁nv正,好好调养自己。她期盼至少能做到如同当初那样,只像b谢尚略长两三岁。

於是,宋禕开始用茯苓粉加蜂蜜调成浓浆,敷上脸颊的斑点。她也每天亲自熬煮具有润肤作用的银耳,配上切片的当令新鲜水果,在下午当点心吃。她的努力日渐生效了。半年後,她的胎斑大部份褪去了,剩余的少数也淡极yu无,即使不擦粉,也看不太出来了。加上她的肤质也让鲜果和银耳滋补得较为水润,整t感竟b半年前年轻,像是刚到三十岁。

在这半年之内,谢尚於y历九月十五yan历十月十八日过了虚岁二十八岁生日。他工作忙碌,又总在巡视边防时曝晒於烈日下,以致外貌b岁数提前进入三十大关。换言之,谢尚与宋禕这时候变得像是同龄人了。宋禕不禁有点暗自窃喜。谢尚则乐见宋禕最近越来越美,倒不太在意他本人的眼角冒出了鱼尾纹。

两人在历yan过着卿卿我我的日子,差点忘了袁nv正的存在,直到袁nv正来信通知:琼叶生下了一个nv儿。袁nv正在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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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谢尚为新生nv儿取名。

谢尚斟酌了一番,就说要给三nv儿命名为僧妙。谢尚一边写回信,一边告诉宋禕:“这个妙字不但含意美妙,而且是nv字旁加一个少字,表示她是我们家最年少的nv孩。”

“哦?”宋禕诧问:“你怎知她是你最小的nv儿?你怎能保证下一个孩子会是儿子?”

“我不想再要更多孩子了。”谢尚直率答道:“三个就够了。”

“但是,这三个孩子都是nv孩。”宋禕提醒道。

“对!”谢尚点头应道:“反正若是再生,也不会有儿子。”

“为什麽?”宋禕不解,讶然问道。

“因为冥冥之中,有因果报应。“谢尚黯然叹道:“你让我慢慢讲给你听吧!”

原来,谢尚虚岁十六那年,家中有个婢nv名叫如初,长得妩媚动人,非常x1引谢尚。谢尚偷偷得到了如初以後,越来越迷恋如初,而主动发誓:今生决不另娶,否则愿受上天惩罚,一生无子!

孰料,才过了半年,谢尚的父亲谢鲲就强迫他订亲。由於父亲当时有病,谢尚唯恐激怒父亲、加重父亲的病情,而不敢违逆。

如初闻讯,气得找谢尚大吵大闹。某个仆人听见了,溜去向侯爷打小报告,以致咸亭侯谢鲲抱病走出了卧房,命令家丁们把如初赶出去!

个x刚烈的如初逃避家丁们追捕,跑到了後院一口井旁边。她一时想不开,纵身跳了下去!

等到家丁们把如初的屍首打捞上来,谢鲲请大夫来验屍,才得知这是一屍两命。如初怀的是个男胎。

谢尚讲完了伤心往事,怆然叹道:“我对不起如初!我也忘不了她!这就是为什麽,後来我父丧期满了,未婚妻也及笄了,我却迟迟不娶。很多人还都以为,我只是贪恋单身汉的自由!”

“是啊!”宋禕附和道:“阮大人生前有一次对我提起你的时候,就那样说过。”

“我的亲友,绝大多数都不知道我跟如初那段情。”谢尚缓缓说道:“我也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自揭内心的创伤。甚至,我也没对nv正提过。你是第一个听我谈如初的人。”

“谢谢你,如此信任我!”宋禕甚为动容,柔声回道。

“我当然信任你。”谢尚郑重说道:“你是我所见过最美好的nv子,不但人美,心也美。只请你别怪我,害你受了nv正太多气!我跟nv正的婚姻不和谐,错全在於我,她不该怪你。”

“请别这麽说!”宋禕秉公回道:“nv正气我在浔yan骗取了她的友情,我也难辞其咎。”

“不管怎麽说,你为我做小,总是委屈了你!”谢尚摇头叹道。

“别太自责了啦!”宋禕故意装出了轻快的语调回道:“我又不是没做过小!”

“你是说,你曾是先帝的後g0ng美人吧!”谢尚接口说道:“那不一样!後g0ng美人有俸禄,可b官员。”

“我不止曾是先帝的後g0ng美人。我从小在王敦的将军府长大。在我被献进皇g0ng之前,未能免於shishen。”宋禕坦白回道。

“真的?”谢尚很意外,连忙追问道:“你还跟过王敦?”

宋禕点点头。

“啊!”谢尚忽然福至心灵,故作风趣笑道:“那我总算有个能够b一b的对手了。我可不敢跟阮大人b,更不敢跟先帝b。但是王敦呢,我跟他b一b总不为过!你看我b王敦如何?”

“你跟王敦呀,”宋禕顺着谢尚开的玩笑,打趣道:“他像是田舍出身的大老粗,而你是贵公子,怎麽能b呢?”

宋禕逗得谢尚哈哈大笑,忏悔所带来的y霾顿时一扫而空。同时,谢尚也t悟了宋禕b美貌还要颠倒众生的魅力所在———善解人意!

时光飞驰,转眼间,七年多过去了。在这七年多时间之内,咸亭侯谢尚多了好几个头衔,但主要职务都在於监督边防,办公地点则在历yan位於後世的安徽省或江夏位於後世的湖北省。他的美妾宋禕跟随着他,长年住在外地,只有过年期间才返回京城,与谢尚的正妻袁nv正、另一名侍妾琼叶,以及谢家三个nv儿团圆。

每次回京,宋禕都很期待见到自己亲生的僧韶。偏偏,自从僧韶会走路、会讲话以来,一直非常认生,一见宋禕,就往她以为是亲娘的嫡母身後躲藏,就连姨娘也不肯叫。僧韶对父亲倒是愿意喊爹,但喊完一声爹,立即一溜烟跑了,不让父亲抱一下。

袁nv正看在眼里,总会故作好声好气,安慰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天天跟她在一起,就跟谁亲。”

宋禕明白,袁nv正必然暗中称快,而这也恰是袁nv正认养僧韶、给予僧韶嫡nv名义的主因。不过,宋禕固然深感难受,却也看得出来,袁nv正对僧韶还算不错。虽然,僧韶很瘦,但据说早产儿都偏瘦,也会像僧韶这样骨架子窄小,僧韶过於细小的t型是先天因素造成,并非缺乏饮食。僧韶脸se粉neng,看来营养应当足够才对。况且,僧韶在袁nv正面前从不战战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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兢,倒是显出了孺慕之情,由此即可推断,袁nv正对僧韶起码没有动辄打骂,即使并非真心疼ai僧韶,也尽到了一位母亲的职责。

或许,袁nv正假意关照僧韶,企图就在於要僧韶敬ai她、依恋她,并且在宋禕眼前表现出来,以引起宋禕触景伤情?宋禕每念及此,x腔难免有些隐隐作痛,但也会开解自己:至少,这总b袁nv正苛待韶儿要来得好多了!只要韶儿丰衣足食,也能获得正常的关怀、良好的教育,她跟谁最亲都无妨…

尽管宋禕自知改变不了韶儿小小心灵中只有袁nv正一位母亲,宋禕还是想要多少跟韶儿亲近一点。因此,当谢尚的长nv僧要成婚时,宋禕看到了可以接近僧韶的良机。

虚岁十五的僧要於咸康八年y历腊月十五西元343年yan历一月二十七日成婚,新郎是已故国舅庾亮的儿子庾龢。虽然庾亮已经不在了,他的弟弟们,亦即庾龢的叔父们,照样位居要职。

庾家仍然是巨富的望族。难怪在众多上门来求娶僧要的世家之中,袁nv正选择了庾家。

既然袁nv正先承诺了庾家,才写信通知谢尚,当然使得谢尚不宜反对,唯有赞同。纵然,谢尚有些舍不得长nv僧要年方及笄就要嫁出去,却毕竟见过庾龢,也认为庾龢配得上僧要。

谢僧要在谢尚的三个nv儿之中,向来是面容长得最像父亲的一个。谢尚以男子而论过度秀美的五官复制於僧要脸上,变得恰到好处。僧要的相貌胜过母亲袁nv正,快要长完的身量则约莫等於後世公制的一米六六,已经颇为高挑了,而看样子还应能在一年内赶上一米六八的袁nv正。僧要真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少nv,令谢尚甚为得意。

况且,由於谢尚调离京城之前,僧要虚岁已有八岁,已能记事,对父亲较为熟悉,也就总是三姐妹之中最欢迎父亲回家的一个。父nv之情使得谢尚这趟回京筹办僧要的婚事,心思都放在僧要身上,难免忽略了宋禕。谢尚不知道,宋禕随行返京之前,特地聘雇工匠采用类似谢尚所赠订情戒指的白玉材质,制造了一支小笛子,准备送给僧韶。

在僧要大喜的日子,庾龢来迎亲,小俩口拜过nv方高堂以後,庾龢也恭请岳父母到庾府去参加婚宴。谢尚的两名侍妾则不在受邀之列,年岁尚幼的次nv、么nv也留在家中。

於是,宋禕趁着袁nv正不在家,悄悄在宏大的宅院之内寻找僧韶。结果发现,僧韶和僧妙小姐妹俩在暖阁里,一人拿着一根小木槌,轻轻敲打靠墙放置的一套编钟。只大一岁的小姐姐僧韶正在指点僧妙要如何互相配合,才敲得出音律来。

宋禕乍听即知,僧韶具有音乐天份,自然是父母双方遗传相加所致。这未免引起了宋禕内心一阵激动,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却忍住了。宋禕站在窗外,等到僧韶教僧妙合作敲完了一首童谣旋律,才去敲暖阁的门扉。

僧韶以为门外之人是某个丫鬟,就随口喊道:“进来吧!”

宋禕刚刚推门而入,僧韶脸se就变了。

“怎麽是你?”僧韶蹙眉埋怨道。

“我来送一样东西给你。”宋禕陪笑道,接着展示带来的白玉小笛子,柔声问道:“你看,漂不漂亮?”

“我不要。”僧韶直接了当回绝道。

“为什麽?”宋禕愕然问道:“你喜欢音乐,不妨学习吹笛子嘛!你爹很会吹笛子呢!你不想要像爹一样擅长吹笛子吗?”

“我学不学吹笛子,都不要你送的笛子。”僧韶毫不留情答道:“我才不要坏人送的东西。”

“坏人?”宋禕惊问:“是谁告诉你,阿妃姨娘是坏人?”

“大姐告诉我的。”僧韶忿忿然据实答道:“大姐说,娘时常闷闷不乐,都是因为爹很少回家,而爹很少回家,都是阿妃姨娘不让他在京城长住。阿妃姨娘是抢走爹的坏nv人!”

僧韶一边怒骂,一边瞪眼,酷似宋禕的清亮大眼睛朝向宋禕发出了稚气未脱的仇恨目光!宋禕陡然震惊,顿觉心如刀割

“二姐,她是坏人,我们不要跟她玩。”僧妙在旁提醒道。

“对!”僧韶点头应道:“我们走!”

小姐妹达成了共识,就手牵手往外走,徒留宋禕站在暖阁之中发怔…

如果这就是袁nv正当初抱养韶儿的目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宋禕隐忍着锥心刺痛,默然自言自语。

宋禕耳畔廻响起了袁nv正曾在懵然不知谢尚对宋禕有意时,批评庾文君因妒失德:“当年她可以嘱咐御医把你的不孕症治好,让你给皇帝生一个孩子,然後凭着嫡母的地位,把孩子抱走,当作嫡出子nv来抚养,不让孩子认生母。换句话说,你占尽了她夫君的恩宠,她就夺走你为她夫君生的孩子,那就扯平了。”

显然,袁nv正实在b庾文君厉害多了!袁nv正所作所为没有一处逾越道德界限,在宗法制度之下,袁nv正绝对算是贤淑的嫡妻、宽容的嫡母,既没有nve待小妾,也没有亏待庶nv。袁nv正懂得伤人於无形…

只不过,袁nv正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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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禕之间,究竟是否扯平了呢?宋禕不能确定,因为,宋禕所经历过的每一个男人只要有宋禕在身边,就从不曾多看别的nv人一眼,所以宋禕无法b较,夫君另结新欢与孩子另认生母,到底哪一种痛更痛?

无论如何,宋禕决定暗自吞下苦水,不让谢尚知悉。宋禕不想惹起谢尚跟袁nv正争执,那只会加深袁nv正满腔妒恨,并不见得挽回得了已被洗脑的韶儿。

对於韶儿,宋禕纵有再多牵挂,却也只能劝解自己:就当作没生过这孩子吧!想想本来,生育机能早在少nv时期就被王敦找大夫来弄坏了,若非袁nv正请名医来治好了,根本生不出韶儿。那麽,韶儿在名义上、心理上都只认袁nv正为母亲,也不是完全不合理…

宋禕尽量往开处想,同时倒也无意设法再生一个孩子。她在生过韶儿的恶露停止以後,从不曾再吃助孕的药物,也没再让大夫针灸促进生殖能力的x位,经期和经血就都回到了治疗之前的状态,不足以养胎,而她也不yu强求。毕竟,即使她跟谢尚在外地生了一个孩子,迟早也得告知袁nv正,八成也逃不过被袁nv正夺去的命运!袁nv正身为正室,有宗法制度撑腰,谢尚也拗不过她…

何况,随着年岁增长,宋禕也越来越不适合求孕了。这一年宋禕虚岁已有四十五,过了年就算四十六了。然而要是纯粹看外表,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宋禕随同谢尚外调这七年多,绝大多数日子得以远离袁nv正,活得较无压力,很有利於宋禕养顔。

在这七年多之内,宋禕不但每天下午吃润肤的银耳当作点心,也从虚岁四十二岁生日过後开始,有鉴於《h帝内经》指出nv人六七四十二乃是“发始白”之时,每天早餐在米粥之中添加了核桃和黑芝麻,以预防白发。此外,她多年吃花素,其实也有益於护发,只是她懵然不知,後世医学研究会发现,对b吃素者与吃r0u者,吃素者血ye内含铜量较高,有助於合成头发的se素,因此,吃素者到中年会较晚长白发。

宋禕虽曾在虚岁四十二岁生日前几天惊见左鬓长出了第一根白发,但後来就很少长白发了,偶尔在两鬓冒出几根,齐根剪掉即可。既然宋禕保持着满头天然黑发,加上天生长相显neng,在四十多岁的阶段只要没长眼袋,下颔也没松弛,则并不难给外貌减龄十岁,而她也果真做到了。

相形对照,袁nv正从不护肤,本属成熟型的脸容到了三十刚出头,就像三十五岁了。宋禕实际年庚虽b袁nv正大十四岁,却望似袁nv正的同龄人,还b袁nv正貌美,难免让袁nv正看了有气。

不过,袁nv正一旦听到了下人们禀告僧韶对宋禕的恶言恶语,怒气就消散了不少,并且暗忖:韶儿这孩子总算没白养…

既然僧韶为袁nv正出了气,加上朝夕相处多少会培养感情,袁nv正在真正亲生的僧要出嫁之後,对僧韶更亲切了一些。袁nv正对原先就肯真心疼ai的僧妙也越来越好了。

只不过,僧韶与僧妙年纪虽还小,将来总会长大,也会嫁人。袁nv正有此认知,而打算未雨绸缪,一方面提议谢尚过继一个堂侄,另一方面也做主收容自己娘家一个父母双亡的堂侄,以期未来晚景有靠。

袁nv正带回家的堂侄名叫袁崧,b僧妙还小一岁,但非常早慧。谢尚喜欢袁崧聪明好学,很赞成让他住进京城府邸,而且没要他改姓。袁崧还是姓袁。

另外,谢尚也同意要找堂兄弟们商量过继事宜。只不过,谢尚认为此事不急,不妨等到下次回京再谈。

这次谢尚与宋禕在京城过年,y历除夕西元343年yan历二月十日的咸亭侯府多了一个活泼的小男孩守岁,气氛似乎b往年热络,几乎给予谢尚像是有了儿子的错觉。但是,相较於京城的家,谢尚依然觉得,只跟阿妃一起在外地生活更自由自在。

等到过完了年,谢尚就又一次带着宋禕离京了。这一趟是去江夏。

自从秦始皇下令打造玉玺以来,秦朝首创的传国玉玺一直是历朝历代君主所必得。晋朝也曾拥有传国玉玺,但在胡人攻进京城洛yan之後,玉玺落入胡人领袖之手,从此随着北方政权更迭而转手。这未免成为东晋数代皇帝内心的隐痛。

东晋偏安江南,号称沿袭大晋正统,却没有传国玉玺!东晋历经元帝司马睿、明帝司马绍、成帝司马衍、康帝司马岳,世代相传的皇室玺绶皆是自制的银印青绶。难怪北方政权的君臣经常藉此予以讥讽,笑称东晋皇帝为“白板天子”。

第四位“白板天子”司马岳虚岁才二十三,就在建元二年y历九月二十六日西元344年yan历十一月十七日驾崩了。继位的司马聃年幼,乃由虚岁只有二十一的褚太后临朝摄政。褚太后名叫褚蒜子。她母亲谢真石是咸亭侯谢尚的姐姐。

此後,谢尚既是当朝太后的舅舅,他在官场上当然更加一帆风顺。他趁着步步高升,於永和二年西元346年过继了堂弟谢奕的第八子谢康,但将襁褓中的康儿留在京城建康的咸亭侯府,交由发妻袁nv正抚养。他本身则依然只带着ai妾宋禕到外地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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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谢尚随着升迁调往何处,他总是清廉自持。他最深获百姓赞扬的事迹是,有一次他巡防,当地郡府用四十匹黑布为他搭起了宽敞的乌布帐,而他却命令随从们予以拆毁,改用帐幕的布料来给将士们缝制衣k。

谢尚这些年来的职责既然都在於边防,当朝廷出兵北伐时,他必然率军参予。後来在永和八年西元352年y历正月,谢尚就奉命配合中军将军殷浩的北伐大军,以安西将军的身份,进驻寿春在後世的安徽省。他的ai妾宋禕也跟到了寿春。

在寿春,谢尚多半夜宿城外的军营,每隔好几天才回一次城内的安西将军府,以致与宋禕像是小别胜新婚。宋禕这一年虚岁已有五十五,却依然是谢尚心目中最美的nv人!

尽管青春已逝,宋禕并未服输,倒是越来越努力对抗岁月痕迹。年过五十以来,她在早餐的核桃芝麻粥之中添加了补脾又补肾的山药,也天天喝豆浆。晋朝人虽不知山药和豆浆有助於促进nvx激素,却也晓得这两样食品滋y。宋禕就是懂得滋y,才得以在天癸终止之後,声音还是柔润的nv高音,不像一般天癸已竭的nvx嗓音容易变乾变低。

除了食补以外,宋禕为了淡化鱼尾纹,并且防范上眼皮松弛以及鬓边飞霜,每天早晚洗完脸,都用圆形玉石从外眼角往上滚动到额侧顶端,以增进此处血脉流通。诚如传统医学所谓“发是血之余”,宋禕类似刮痧的做法果真控制住了两鬓白发数量,鬓发银丝很少,稍微抹一点黑豆汁即可掩饰,其余头发则大致是天然乌黑,偶有几根白发皆可齐根剪掉,根本不必用黑豆汁来染。至於她的双眼,尽管双眼皮难免有些轻微下坠,外双变成内双,但还能保持原有的眼形,b起很多四五十岁之人眼睛变成三角眼,真是好得太多了。

为宋禕驻颜的圆形玉石中间有穿孔,连接着把手,很方便运作。宋禕也使用样的手法,把圆形玉石从颈部推向下巴底部,以预防下颔松垮。

宋禕确实做到了下巴毫无赘r0u,只是阻挡不了两侧腮骨从原本接近耳垂之处下降些许,而有点见方,同时由於无法遏止肌肤变薄,牙床骨也稍微凸显,以致下颏线条不如年轻时柔顺流畅,而貌似约有四十岁。不过b起虚岁已到四十五而像是四十出头的谢尚,宋禕反倒像是略小两三岁,实在令谢尚越看越满意,欣然昵称她为“不老仙姬”。

只可惜,越来越紧张的战事迫使谢尚与宋禕聚少离多。这一年夏天,谢尚与平北将军姚襄联合领兵攻打许昌在後世的河南省,不幸大败。有一万五千多名将士阵亡。谢尚本人也受了箭伤,但有幸生还。他的太后甥nv追究战败责任,看在甥舅情面上,只贬了他的官职,降为建威将军。

谢尚亟yu戴罪立功,也恰巧遇到了良机。这是起於北方的魏国在皇帝冉闵离京北征时,冉魏首都邺城受到了慕容皝建立的燕国攻击,又惨遭饥荒,撑不下去了,冉魏大将军蒋g就向谢尚求援。然後,谢尚派遣部属戴施带兵去援助蒋g,趁机向蒋g索取传国玉玺。

戴施一方面摆明了协助蒋g抵抗燕军,另一方面则在私底下把传国玉玺托付於督护何融,由何融以收取粮食为名,前往枋头在後世的河南省,呈交给谢尚。後来夏去秋至,邺城虽在秋天被燕军攻破了,晋军未能救得了冉魏,谢尚却已经拿到了传国玉玺。

这一年y历八月十三日西元352年yan历九月八日,谢尚将传国玉玺送至京城建康,呈献给小皇帝。文武百官都到场庆祝传国玉玺失而复得。谢尚立下了大功,自是声望大振。

朝廷奖励谢尚,不止恢复了他安西将军的官衔,也让他在京城休假到y历九月底。谢尚正好趁着这趟带着ai妾宋禕返京,为其实是他和宋禕所生的nv儿僧韶办嫁妆。

谢僧韶早已许给了太常卿殷融的儿子殷歆,本来预备等到僧韶及笄就成婚,但不巧在僧韶刚刚及笄之时,她以为是生母的嫡母袁nv正患上了头风症,迟迟不癒、频频发作,使得她很不放心,而再三拖延婚期。殷家了解她孝顺,也就不好意思催她。

直到最近,袁nv正的头风症让一位初至京城的高明大夫用针灸治好了,虚岁已十八的僧韶这才终於肯出嫁了。同时,僧韶的妹妹僧妙也不必再因二姐未嫁而耽搁,总算可以让父亲与嫡母代为做主订亲。谢尚和袁nv正商议过後,替僧妙选中了琅琊王氏家族的一名优秀子弟王茂之。

僧韶、僧妙姐妹俩延迟婚事的原因传入了宋禕耳中,让宋禕领略了僧韶有多麽由衷敬ai袁nv正,未免感到酸楚不已!然而,宋禕只能自我开解:要不是自己独占了谢尚的心,气得袁nv正甯愿跟谢尚分居,袁nv正何至於这麽多年都没有丈夫在身边,过着如此寂寞的日子?既然自己与谢尚都对袁nv正有所亏欠,那麽由两人共同衍生的骨r0u来偿还,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何况,这些年来,宋禕每次陪谢尚回家过年,目睹僧韶的成长,即可看出来,袁nv正养育僧韶,必定费了不少心思。早产的僧韶生来t型瘦小,宋禕向来最担心僧韶会长不高,只是既未承担抚养之责,就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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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袁nv正固然也从不曾在僧韶小时候提过这一点,却在僧韶初入发育期时,延请大夫来给僧韶开补药增高。事後,在y历新年期间,宋禕从下人们口中听说了,着实铭感五内…

尽管僧韶受限於早产造成的先天因素,後天发育期进补并未让她长得很高,但身量毕竟达到了相当於後世公制一米五九,接近一米六零,在江南可称中等,超越了长辈们的预期。宋禕看在眼里,觉得够满意了。

更令宋禕欣慰的是,在本身美se稍有衰减之际,目睹自己曾有的绮年姝顔重现於僧韶的瓜子脸上!僧韶从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也还是一样五官姣好,眼皮外双的大眼睛和上薄下厚的小嘴唇像极了宋禕。只是宋禕高挺立t的鼻梁并未遗传给僧韶,僧韶的鼻子像谢尚,鼻梁高度适中,鼻头介於骨感与r0u感之间,柔和秀气,没有混血感,但甚为符合汉族传统审美标准。

宋禕乐见有nv初长成,却偏偏不能公开表达喜悦,只能在夜半私语时,悄悄讲给谢尚听。谢尚则越听越感慨…

“唉!韶儿不晓得你才是她的生母,真是太遗憾了!”谢尚深深叹息道:“我想,最好在她嫁出去之前,我偷偷告诉她,免得她总是站在nv正那一边,对你太冷漠!”

“不,不行!”宋禕立即反对道:“我怕她会受不了!将心b心,假如是我在她那年纪,听到自己从小依恋的母亲竟然不是亲娘,而是把自己从亲娘身边抱走的大娘,我一定会既难过又难堪,不知往後该要如何面对两位母亲?何必要把韶儿放到那种尴尬的处境里去呢?还不如让她无忧无虑,安心嫁到殷家去!”

“你太为韶儿着想了,甯可委屈你自己!”谢尚摇头嗟叹道:“这大概就是母ai吧!男人无法理解的母ai!”

谢尚尊重宋禕出於母ai的顾虑,就没有对僧韶讲出真相。到了僧韶大喜的日子,她依旧只认袁nv正为母亲。她上花轿之前,与新郎殷歆同拜高堂,也只对谢尚和袁nv正两人磕头。宋禕不仅未能受此一拜,甚至由於身为侍妾,也没资格到殷府去参加婚宴。

这就是为人妾的悲哀吧!宋禕默默从心底发出了无声的怨叹,也不免怀念曾为阮孚继室夫人的时光…

不过,宋禕并不後悔改嫁给谢尚。她也相信,以阮孚对阿妃那样近似父ai的宠ai,必会舍不得让阿妃在寡居中渡过余生,而会赞成阿妃接受谢尚。

回顾过往,宋禕蓦然感悟自己与司马绍、阮孚君臣二人皆情深缘浅,相守时间仅仅各有一年左右而已!至於曾在少nv时代暗恨不已的王敦,糟蹋的那些年在回忆中也不显得太长了。此生所经历过的四个男人之中,相处最久的莫过於谢尚。

算来,自从进入谢府为妾,已有二十三年了。年过半百的宋禕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活二十三年?只期望余生都能有谢尚相伴!

此一心愿,宋禕自认不难达成,因为,无论自己多麽显年轻,实际上到底大了谢尚十岁,理应b谢尚早离世。然而,世事难料。宋禕意想不到,自己虽已历尽沧桑,前途却还有更多风浪

东晋永和九年上巳节西元353年yan历四月二十二日,会稽太守王羲之带着自家儿子们,邀集文友们,在会稽山y的兰亭聚首。时任安西将军的咸亭候谢尚也在受邀之列。然而,谢尚远在寿春後世的安徽省寿县,若要赶到会稽後世的浙江省绍兴,单程就要三到四天时间,必得请假,而谢尚边防任务繁重,实在ch0u不开身。

兰亭雅聚当天,上巳节特有的修禊祭祀仪式过後,四十二人沿着一条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同时,有一个碗形的羽觞浮在溪面上,顺流而下。每当羽觞暂停在某一人面前,此人就必须即兴赋诗一首。若是临时写不出来,则得要罚酒三杯。

文人之间这种曲水流觞的传统习俗,谢尚向来很喜欢,难免遗憾未能前往兰亭。兰亭主人王羲之也很惋惜谢尚没来赴会。後来,王羲之将兰亭诗会众人的作品结集成书,送了与会人士一人好几本,也就很想送给谢尚一本。

恰巧,谢尚於这一年y历四月奉调回京,出任尚书仆s尚书令的副手。纵然王羲之暂时无暇返京,但是他的小舅子郗昙在京城建康担任尚书吏部郎吏部的小主管,王羲之就委托郗昙去送一本《兰亭集》给谢尚。

郗昙祖籍山东,长相亦是山东大汉的模样,不但身高约有後世公制的一米八二,而且肩宽t壮。他目前虽是文官,也有些文学素养,但生x更喜好习武,外型也b较像武将。他不负姐夫所托,选在适逢休沐日的y历四月十五yan历六月二日上午造访咸亭侯府。

谢尚很高兴见到了久违的郗昙,还收到了文友们合着的诗集,就请郗昙到後院荷花池畔的亭子内对坐,和郗昙长谈。两人一直聊到了中午,谢尚当然挽留郗昙共进午餐。

“那不太好意思吧?”郗昙客套推辞道。

“别客气!你是羲之兄的小舅子,也就像我自己的弟弟一样。”谢尚亲切笑道:“对了,内人到附近的庄严寺烧香去了,中午会留在庙里吃斋,所以,我得自己去交代厨子,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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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些什麽。请稍候!我去一下就回来。”

说着,谢尚就走开了,留下郗昙独坐亭子之中。郗昙放眼看看亭子外面的荷花池,荷花季刚开始,池中虽只有少数浅粉se花ba0,但点缀於一片片碧绿荷叶之间,煞是好看。郗昙正觉得心旷神怡,忽然听见了一阵极其优美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柔美,宛如仙乐…

郗昙沉醉於悠扬笛声之中,浑然不觉谢尚已经走回来了。直到谢尚喊他的表字“重熙”,他才回过神来。

“好美的笛声啊!”郗昙脱口赞叹道。

“这是鄙人偏房很拿手的一首曲子,曲名叫做《荷风飘》。”谢尚面带得se笑道:“方才我去厨房,唯恐你枯坐在这儿会嫌闷,就请她吹一首曲子给你解闷。”

“噢,那麽,她人呢?”郗昙出於直觉反应问道。

“躲在廻廊柱子後面。”谢尚含笑答道:“她说披散着头发,没有梳髻,不宜出来见客。”

“她,可就是前丹yan尹阮孚大人的遗孀,改嫁给仁祖兄的?”郗昙不加思索,直接问道。

“你也晓得我娶了阮大人的遗孀?”谢尚讶然反问:“二十四年前,你还小吧?”

“是啊!”郗昙稍显赧然答道:“二十四年前,我才十岁,并不知道此事。我是上个月在兰亭才听说的。那天在兰亭,好些朋友惋叹仁祖兄没能出席。他们说:假如仁祖兄能来,一定会带他的美妾阿妃来,两人合奏笛子给大家听,那可就有耳福了。”

“那倒是!”谢尚悠然笑着应道:“我到哪儿去,总会带阿妃一道去。”

“这阿妃的妃,据说是妃子的妃,是不是?”郗昙好奇求证道。

“对!”谢尚点头答道:“她原本在明帝的後g0ng。明帝病危的时候,将她赐给了阮大人。不料,她嫁给阮大人才过了一年,阮大人外调,居然在赴任途中被盗贼杀害了!”

“阮大人真是太福薄了!”郗昙慨叹道,接着陈述道:“上个月在兰亭,有些朋友说,曾在十多年前或者二十年前见过阿妃嫂子,惊为天人,只是不晓得现在怎麽样了。”

“现在她也还是个美人。”谢尚毫不谦逊,直率回道。

“仁祖兄可否让我见一见她?”郗昙央求道:“这样,下次我再遇到那些朋友,就可以告诉他们,仁祖兄的美妾阿妃依然倾城。”

“好啊!”谢尚爽快答应:“那我们先吃饭,正好给她时间也去吃点东西、梳个发髻、化点淡妆。等我们吃过了饭,我就叫人去喊她过来。”

“多谢仁祖兄!”郗昙彬彬有礼致谢。

他们两人说定了,恰好就有一名丫鬟用托盘端着餐饮过来了。其中最醒目的是一鸭三吃,亦即盐水鸭脯、香糟鸭信,以及鸭血豆腐汤。另外搭配着凉拌胡瓜、凉拌菊花脑作为小菜,也有两碗白饭。

咸亭侯府的厨子特别擅长烹调鸭子,一鸭三吃做得极为入味,让郗昙大快朵颐。郗昙正值壮年,胃口本来就好,这一餐更是吃得多也吃得快。他潜意识里也急着要赶快吃完,才好尽快得见仁祖兄的传奇美妾。

餐毕,丫鬟来收碗盘时,谢尚就吩咐丫鬟去请阿妃姨娘。丫鬟当然照做了。

稍後,郗昙望见一名梳髻的nv子脚踏木屐,款款走来,一身湖绿se绸纱衫裙,领口显示项链挂着的一颗红心玛瑙坠子。由於通常只有年轻nv子才穿湖绿se,加上宋禕肤se白皙、步姿绰约、身材苗条但不太骨感,骨r0u亭匀的t态远观真像二三十岁少妇。近看则可判断她的发se大致是天然乌黑,并非黑豆汁染成的暗褐se。

纵然细察可见,宋禕有抬头纹、鱼尾纹、眼下纹、鼻背纹,以及法令纹,但这些浅浅的细纹却好b旷世美玉上面的微疵,根本瑕不掩瑜。何况,这类轻熟岁月痕迹往往会出现於三十多岁的nv人脸上,目前宋禕b起一般三十几岁的面部肌肤状态,唯一不如的只是腮骨略低、牙床骨稍显,从耳垂到下巴的下颔轮廓不再是流畅弧线而已。难怪在郗昙眼中,阿妃嫂子最多刚过四十。

况且,宋禕讲话声调属於极其nvx化的甜美nv高音,虽是以端庄的态度说些礼貌的客套话,也照样掩不住她娇滴滴的天生音质,b她的面容和t态都还更显年轻。假如不看她,只听她柔声细语,谁都必然会猜她只有二十来岁。

尽管郗昙做过心算,估计宋禕做过後g0ng妃嫔又嫁过阮大人,如果改嫁给谢尚那年二十岁,经过了二十四年,今年就该有四十四了。宋禕既有那些经历,算来怎样都一定b郗昙大十岁以上才对,可是,男人一般容易让视觉和听觉带来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像郗昙这般健壮的男人男x激素较多,未免更是如此。

郗昙惊yan的神情让谢尚看在眼里,谢尚颇感得意,却不显露,只顾以寻常的态度介绍阿妃给郗尚认识。接着,谢尚又要阿妃再吹一首笛曲给稀客听。

宋禕这次吹奏的笛曲题名为《思华年》,曲调好像蜿蜒的山溪,转折之处很多,音阶难度相当高,而宋禕却把握得很jg准,一分不差。郗昙越听越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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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也顿时心生感触:假如吹笛者换成一名少nv,恐怕反而吹不出这样深沉的韵致!

原来,真正的美人恰似美酒,历经悠长岁月,唯有更显醇味!郗昙有此感悟,实在羡慕仁祖兄!只不过,郗昙越欣赏宋禕,反倒越在宋禕面前感到局促而难以开口。一种奇异的羞涩使得他只会为宋禕的吹奏点头、鼓掌、称赞“真好听”,而讲不出更多话来褒扬此生所见过最与众不同的美nv。

《思华年》一曲终了,宋禕随即告退。郗昙望向她飘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失…

郗昙再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告辞了。谢尚亲自送郗昙到大门口,送走了郗昙,随後回到後院亭子中,拿起了郗昙送来的《兰亭集》,去找宋禕分享。

宋禕翻开了《兰亭集》,小声念出了王羲之所写的序言: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於会稽山y之兰亭,修禊事也。羣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於所遇,蹔得於己,怏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於尽。古人云:“si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怀。固知一si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後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後之览者,亦将有感於斯文。

谢尚听完了宋禕的轻柔朗读,随兴问道:“怎麽样?羲之兄这篇绝妙好文之中,你最喜欢哪一句?”

“後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宋禕立即答道:“这是很宏观的视野。人生很短,却可以藉由诗文,承先启後。”

“好一句承先启後!”谢尚点头赞许道:“你的思想很开阔,难怪气质远胜於普通美nv,也难怪重熙方才见了你,话都说不清楚了,害羞得像个单相思的少年。”

“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宋禕含嗔回道:“每次见过你的朋友,你就会说他对我感觉如何如何。这一次更夸张了!那位重熙贤弟大概只有三十多岁吧!”

“你看样子也不过三十多岁。”谢尚含情脉脉凝视着宋禕,微笑道。

“哦?真谢谢你啊,嘴这麽甜!”宋禕摇了摇头,睨了谢尚一眼,故作不以为然的表情回道,却掩不住眼中流溢着喜悦。

谢尚眼看宋禕那一瞥风情迷人,不禁伸手将宋禕搂入怀中,并且低语道:“说正经的,方才我跟重熙聊天,谈到你改嫁给我的往事,我在心底算了算,才发现我们结合已有二十四年了!真希望,我们今後还有二十四年!”

“嗯,最盼望你长命百岁!”宋禕依偎着谢尚,一边接连点头,一边柔声应和道。

这时候,两人皆不知,能够继续相守的流年,已经所剩不多了…

东晋永和十一年西元355年y历十月,咸亭侯谢尚的军职由安西将军晋升为镇西将军,督导并、冀、幽三州军事,坐镇寿春在後世的安徽省。他的ai妾宋禕也在寿春陪伴他。

在寿春,谢尚经常趁着休沐日,带着宋禕同去寻访流落民间的乐人,并且聘雇工匠制造石磬。谢尚派人把这些石磬以及会敲石磬的乐人送往京城,加入朝廷的鼓吹署,以补足鼓吹署南渡以来欠缺的打击乐器,促成江南太乐的完备。

长江流域原本没有本土的钟石乐器。谢尚可谓将钟石音乐引进江南的第一人。

谢尚酷ai各种乐器,恰好和宋禕是同好。两人最擅长的三样乐器也正好都是笛子、亦称圆琵琶的四弦月琴後世称为阮琴,以及梨形琵琶。因此,他们俩实在适宜合奏,每次当众合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赢得如雷掌声。

不过,他们俩私下反倒很少合奏,因为太喜欢专心聆赏对方独奏。谢尚时常央求宋禕单独吹奏姑姑绿珠遗留的碧玉笛子,总说可以藉此想像在自己出生之前已烟消云散的金谷园繁华。宋禕则最ai听谢尚一人弹梨形琵琶。尽管梨形琵琶算是一种气场y柔的乐器,通常以nv子弹得较为动听,但谢尚却是例外。或许由於谢尚不但面容长得特别秀气,而且心思也很细腻,他弹得出梨形琵琶那种如怨如慕的韵味。

谢尚自知具备一种绝大多数男人没有的仙气,可在独奏梨形琵琶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难免特别ai弹梨形琵琶。在寿春,等到永和十二年西元356年开春以後,市集越来越热闹了,谢尚就带着宋禕,微服前往城中心的佛国塔去表演。谢尚身穿紫罗襦袍和黑k黑靴,坐在门楼上摆的一张胡床类似折叠式椅子的坐具上面,尽兴弹奏琵琶。楼下熙来攘往的民众驻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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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为此人是专业艺人,看不出他是威名远播的镇西将军!

宋禕故意头戴垂挂面纱的帷帽,置身於楼下观众之间,仰望楼上谢尚的演奏。虽然这一年谢尚虚岁已有四十九,两鬓如霜,却竟然不减风神潇洒!

谢尚一边俐落拨弹琵琶,一边悠然y唱出了一首自创的《大道曲》:“青yan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车马不相识,音落h埃中。”

时值仲春,正是柳青桃红的韶光。谢尚此曲不仅应景,也令宋禕忆起了人生的青春。想当年,初见谢尚时,他虚岁只有十九,身上的白se袍子系着彩se绣花腰带,搭配同样绣花图案的长k,

显得过度俊美,差点雌雄莫辨…

算来,两人相识竟有整整三十年了!然而三十年来,宋禕只见过谢尚穿了一次绣花长k。宋禕回想起来,不禁顿感好奇,而在当天夜晚私下询问谢尚。

“噢!”谢尚稍显赧然笑着答道:“我少年时代有点叛逆,觉得为什麽绣花衣料只能给nv人用,凭什麽男人不能穿绣花k子呢?我偏要穿穿看。於是我在父丧满了以後,就请裁缝做了几条綉花k子。结果,我每次穿,都被伯父、叔父他们责骂。我本来打算当耳边风,可是那天去参加阮大人的寿宴兼婚宴,见到了你,让我发现,一个男子再美,也b不上真正风华绝代的美nv!那麽,綉花衣裳还是留给美nv穿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再穿綉花长k,竟然是为了我?”宋禕颇觉不可思议,诧问:“怎麽会呢?那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怎会影响你?”

“那是毕生难忘的一面之缘。”谢尚含情脉脉答道:“在那之前,我自觉也像是一朵花,不bnv人逊se,而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想跟nv人b美,只想做你这朵稀世兰花旁边的一片绿叶。”

谢尚打出的b方令宋禕内心恍然一惊,因为记得,阮孚也曾将阿妃b拟为品种最罕见的兰花…

念及阮孚,宋禕沉默了。纵然阮孚已去世二十九年,宋禕照样深深铭记着身为阮孚继室夫人那一年美好时光,从未稍减对阮孚的怀念

谢尚看得出宋禕陷入了回忆,忽然有所感触,而郑重问道:“阿妃,如果有朝一日,你活过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再改嫁了?”

“我,活过你,不会吧!”宋禕讶然答道:“以我们的年庚差距,照理说会是我先去。”

“天下事很难说。”谢尚沉声解释道:“还记得永和八年,我打过一场败仗,受了伤,差点被俘吧?今年朝廷又要北伐,而我的职责既是边防,恐怕免不了要去参战。再说,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该有的yan寿是六十岁,但是,我曾为了早产的韶儿祷告,祈求以折寿十年来换取韶儿安然无恙。如果那灵验了,我就只活得到五十岁而已!阿妃,或许我b较自私,我希望自己是你最终的归属。”

“你想太多了!”宋禕摇头轻叹道:“即使战场上真有不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改嫁嘛!这麽大岁数了,还改嫁什麽呢?也不会有人要娶。”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谢尚很有把握回道:“不管你几岁,只要你肯嫁,总会有人要娶。”

“好吧!”宋禕无奈,点头承诺道:“你要是真那样认为,那我答应你,决不改嫁就是了。”

“那太好了!”谢尚笑逐颜开回道:“对了,你不用担心晚景无依!nv正抚养她娘家堂侄桥孙,还有从我堂弟那边过继来的康儿,虽是为她自己的晚年打算,但是我跟桥孙、康儿通信都很频繁,早已跟他们说好了,将来他们不止要奉养nv正,也要孝敬你。他们两个都是品x仁厚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会说到做到。何况,我留给你的财产也将会让你衣食无忧。我只是怕你会孤独,才交代他们———”

“请别再说了!”宋禕打断了谢尚的肺腑之言,蹙眉抗议道:“不会有那麽一天的!”

“好,不说了!”谢尚赶紧陪笑道:“你嫌不吉利的话,我就不再说了。我只是要确定,你最後还是会属於我。”

宋禕柔顺点了点头,让谢尚伸手拥抱入怀。他们两人虽已共渡将近二十七年,却依旧如胶似漆,亲密之程度不减当初…

在相依相偎之际,宋禕未免暗自忧虑:谢尚会不会真的必须再上战场?

後来,在这一年y历六月,大司马桓温率军北伐,从江陵出发,不经寿春。因此,谢尚得以暂时按兵不动。宋禕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桓温於y历八月建立奇功,收复了故都洛yan,却上表请求朝廷派遣谢尚镇守洛yan。这其实是桓温重视谢尚的表现。无论於公於私,桓温都很欣赏谢尚,曾经形容谢尚临窗弹琵琶的丰釆宛如“天际真人仙人”,也曾经提醒朝臣们不要小看谢尚的能力。

桓温如此举荐谢尚,当然值得感念,而去为朝廷守住好不容易才复得的故都,也是谢尚义不容辞的重责大任。谢尚唯有从命,但也明白洛yan很难守得住,随时有可能遭受北方政权的军队攻击,此去等於深入险境。

谢尚不愿让宋禕跟去冒险,力劝宋禕搬回京城建康。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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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坚持要同赴洛yan。

“你若是不带我去洛yan,我也会自行到洛yan去找你。”宋禕有条不紊说道:“那你看,我一个人去洛yan,是不是b跟你一道去更危险?”

谢尚听了,真拿宋禕没辙,只好同意带宋禕同行了。

启程时,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由一组骑兵护驾,一早从寿春出发,朝西北方驰行。当天中午,车队经过椒水湖後世的焦岗湖岸边一个小镇,谢尚t恤侍卫们,想让他们吃好一点,就宣布要停下来,找一家馆子吃午餐。

小镇的餐馆竟有蟹胥,令谢尚颇感惊喜!蟹胥乃是以生螃蟹的碎r0u加作料腌制而成的蟹酱,甚为鲜美。谢尚既然来到椒水湖畔,当然想要品尝椒水湖所产的螃蟹,但又要赶路,来不及剥螃蟹,就点了两盘蟹胥,并将其中一盘赏给侍卫们。

在餐馆里,宋禕和谢尚同桌,却没有分食谢尚面前那盘蟹胥。宋禕还是保持着吃花素的习惯,尽管偶尔也会吃些不见血的小银鱼或虾米,但由於晓得谢尚ai吃螃蟹,就以素食为藉口,让谢尚多吃一些。

不料,谢尚和侍卫们吃下了蟹胥,不出半个时辰一小时,就都腹痛如绞,必得跑厕所。侍卫们年纪较轻,分吃一盘蟹胥所分到的份量也很少,难怪腹泻过一次就没事了。唯独谢尚猛泻多次,虚弱得根本无法再上路。

两名侍卫将谢尚抬进了小镇一家客栈的一间厢房。另一名侍卫则听从宋禕的指令,跑去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大夫给谢尚的诊断是痢疾。

因为痢疾需要一段时日疗养,所以谢尚只能派人传快信至京城,以急病为由,请辞洛yan职务。结果,洛yan改由颖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三人暂时合力防守。

好强的谢尚自惭辜负了朝廷的期许,心情低落,病情也就难以痊癒。他的急x痢疾逐渐转为慢x,时好时坏…

当朝摄政的褚太后既是谢尚的外甥nv,很t谅舅舅,在谢尚稍有起se时,就没有重新委任舅舅去洛yan,而把舅舅调回了曾经待过的历yan在後世的安徽省。历yan是谢尚熟悉的地方,理应能让谢尚放宽心,好好休养。

孰料,谢尚在历yan惊闻,朝廷改派去洛yan指挥军事的王胡之在途中突然中风猝逝!此一噩耗使得谢尚更加自责未能去洛yan…

谢尚的愧疚随着朝廷给他晋封的官位而越发加深。次年西元357年y历正月,少年皇帝司马聃亲政,改元升平,下诏任命舅公谢尚都督豫、冀、幽、并四州。谢尚深感皇恩,自认既在病中照样加官进爵,只要还能起床,就该去衙署办公。无论宋禕怎样苦劝他辞职养病,他都不听。

缺乏静养的谢尚断不了久痢的病根。他为了克尽职责,勉强撑着病t,却只撑到了端午节前夕,就垮了下来,再也起不了床!七天後,他在y历五月十一日yan历六月十四日病逝於历yan。

咸亭侯谢尚於历yan在後世的安徽省去世後,遗t由他的ai妾宋禕护送回京城建康。谢尚的爵位则由他过继的堂侄谢康承袭。谢康这一年虚岁才十二,仍需要堂婶袁nv正养育。

谢尚的遗孀袁nv正身边除了康儿以外,也有她将近十五年前领养的娘家堂侄袁崧。当年虚岁仅仅五岁的袁崧目前刚刚及冠,在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的中央官员郗昙手下从事文书工作,但依旧住在咸亭侯府。

此外,谢尚的三个nv儿固然皆已出嫁,却在为先父奔丧之际,私下约好了三人都要徵求公婆同意,尽量轮流回娘家,多陪伴母亲。於是,葬礼过後,咸亭侯府常有回门的nv儿。这三个nv儿虽只有长nv谢僧要真正是袁nv正所出,但次nv谢僧韶一直以为自己也是嫡nv,而么nv谢僧妙的生母琼叶原本是袁nv正的陪嫁丫鬟,难怪她们三人都跟袁nv正很亲。

谢家三姐妹都有孩子。每次她们带着孩子归甯,袁nv正就享有孙辈绕膝的欢腾乐趣。同时,身为姨娘的宋禕虽也还住在咸亭侯府,谢家三姐妹却从不去向她打声招呼。在她们三人心目中,

宋禕始终是害得父母长期分居的狐狸jg。尽管谢僧韶实为宋禕所生,但既不知实情,就同样敌视宋禕。

每当谢僧韶带着年幼的儿子殷顗来到咸亭侯府,宋禕都难免想要见见亲生nv儿和外孙。偏偏,宋禕在咸亭侯府分到的小院子已成为谢家三姐妹一致拒绝涉足之地,谢僧韶从不带顗儿到这边来,宋禕也不好意思自行到袁nv正那边去。

唯有在谢僧韶为了要跟从小依恋的母亲袁nv正长谈,而吩咐仆婢把顗儿带到後花园去玩耍之时,宋禕得以悄悄溜到通往後院的廻廊上,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偷看顗儿酷似谢尚的小脸…

在谢尚的外孙们之中,殷顗是长得最像谢尚的一个,难免最受谢尚偏ai。谢尚生前抱过顗儿许多次,也曾试图要把怀中的顗儿交给宋禕抱一抱,但总被僧韶抢过去抱走了。僧韶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斥骂宋禕“坏nv人”,但对宋禕态度非常冷漠,显出了沉默的敌意,也伤透了宋禕的心。

宋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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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袁nv正所要的报复。袁nv正早就预料到了负责边防的谢尚多半不会长寿,因此一直期待谢尚离世之後,宋禕孑然一身的日子。在谢尚带着宋禕远赴外地那些岁月,袁nv正内心再寂寞孤苦,也强自竭力撑着,有时候生病了,也决不肯让自己病入膏肓,正是一心要活过谢尚,也活过宋禕,活到本身儿孙满堂,而宋禕无人关怀的暮年…

目前看来,袁nv正的愿望似乎很有可能实现。宋禕迁回咸亭侯府的生活颇为孤寂,每天深居简出。除了仆婢们每天过来打扫、送饭以外,就只有表字桥孙的袁崧会踏进宋禕的小院子。袁崧既曾与堂姑父谢尚通信多年,又已经成年懂事,自能了解谢尚当初收纳宋禕为妾的来龙去脉,也就很同情宋禕。袁崧总会趁着堂姑袁nv正身旁围绕着她nv儿和外孙,独自到宋禕这边来嘘寒问暖一番,总算带给了宋禕些许人间温情。

不过,半年多以後,刚过了升平二年西元358年的y历新年,袁崧就离京了。这是因为袁崧的上司郗昙奉命调往徐州担任军司监军的官职,所以袁崧随行。

本来,袁崧到外地去任职,理当要到y历年底才会回家过年。不料,袁崧竟在y历八月底回到了咸亭侯府。

宋禕得知时,听仆婢们说袁公子已经回来两天了。宋禕不禁疑惑:桥孙怎会还没来问候呢?宋禕正在怔忡之间,就有一名丫鬟前来请宋姨娘去见夫人。

自从谢尚把宋禕带进门以来,袁nv正一向对宋禕不理不睬,这一天却忽然要见宋禕,难免令宋禕无b讶异。更惊人的是,相差十四岁但望似年龄相仿的两人在花厅照面时,袁nv正竟对宋禕喊出了将近二十九年没称呼过的“阿妃姐”!

“请坐吧,阿妃姐!”袁nv正面无表情,淡然说道。

宋禕点了点头,先在袁nv正座位旁边小几另一侧的方凳子上坐了下来,才讷讷问道:“夫人找我,可有什麽事情?”

“这算是一件喜事吧!”袁nv正不疾不徐答道:“桥孙的长官郗昙大人特地派遣桥孙回京一趟,专程来接你去下邳亦即後世的江苏省邳州市。”

“去下邳?”宋禕诧问:“为什麽?”

“郗大人几年前见过你,很欣赏你。”袁nv正酸溜溜答道:“你还真有男人缘呀!一把年纪了,还能走桃花运。郗大人对你一见难忘。既然如今,仁祖不在了,郗大人就打算接收你。”

“不,不行!”宋禕连忙摇头否决道:“我答应过仁祖,余生再也不改嫁。”

“郗大人不是不知道你对仁祖有承诺。”袁nv正坦言道:“你告诉过桥孙,而桥孙已经转告了郗大人。问题是,那并没有改变郗大人的想法。郗大人还是要你。”

“这,这未免太荒唐了!”宋禕冲口评论道:“郗大人,他今年大概还不到四十岁吧!”

“你应当觉得很荣幸呀!”袁nv正嘲讽道:“竟然还迷得住不到四十岁的男人!”

“夫人,”宋禕忽略袁nv正的冷嘲热讽,只顾郑重表态说道:“麻烦夫人代为婉拒郗大人!”

“那怎麽行?”袁nv正不以为然哼道:“我已经收下郗大人叫桥孙带给我的聘金了。你别忘了,你既然是仁祖的侍妾,仁祖一旦故去了,你就归我来管理。我有权把你卖给别人,只是原先没想到还会有人要买而已。你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你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自尽。不过,我奉劝你不要那样r0u麻!什麽岁数的老nv人了,还要殉情给谁看?再说呢,你要是还关心桥孙,就别断了他的前程!”

“桥孙的前程?”宋禕喃喃问道。

“郗大人是桥孙的长官,你又不是不晓得,还装什麽傻?”袁nv正不耐烦啐道:“郗大人年初刚去下邳的时候,是去做北中郎将荀羡大人的副手;这个月荀大人奉调回京,郗大人就高升为北中郎将了。桥孙能不能沾光,当然要看郗大人提不提拔了。如果你不识抬举,不肯让桥孙带你去下邳,那惹火了郗大人,只怕郗大人会迁怒於桥孙!桥孙还很年轻,从没在别人手下做过事,倘若他的第一位长官开除了他,那还会有谁要起用他?你总不想害得桥孙走投无路吧!”

袁nv正虽不免夸大其辞,所言内容却符合常情。况且,宋禕也记得郗昙粗犷的面相,而依据相由心生的常理,足以判断:郗昙八成脾气相当火爆,不太好惹…

形势b人强!宋禕无可奈何,黯然嗟叹道:“请夫人别再烦恼了!我不会妨碍桥孙的前途!”

“那就好!”袁nv正点头应道:“那你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跟桥孙去下邳。希望你明天踏出了咸亭侯府大门,就不要再回来了!”

袁nv正此言表面上轻描淡写,却让宋禕听出了隐含的痛恨。尽管袁nv正早已利用宋禕的亲生nv儿报了仇,但显然还是未能解恨!

宋禕一方面震慑於袁nv正未曾消减的恨意,另一方面却也无心去化解了。宋禕自认已承受过了袁nv正复仇所造成的伤害,不算亏欠袁nv正太多了。反正所有裂痕皆无法弥补,宋禕甯愿不要再对袁nv正多说一句话!转念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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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禕就连告退的礼节也顾不得,默默迳自离去。

同时,宋禕也暗自决定,将在郗昙面前不发一言。宋禕要以这种变异的方式来履行自己对谢尚的许诺,因为,身为侍妾的宋禕对自己的身t实在做不了主,只能任凭夫人卖给郗昙,但她至少管得住自己的心,做得到不对郗昙表达任何心声。

宋禕打定了主意,就平心静气整理行装。次日早晨,宋禕跟着袁崧离开咸亭侯府。两人乘坐马车到长江南岸,坐船渡江,再乘上另一辆马车,加速驰往下邳。在两天一夜的旅程中,袁崧一路都很沉默,瘦长的面容於是更显出了超龄的成熟。袁崧这时候落落寡欢,多少是由於惭愧未能阻止郗大人强纳阿妃姨娘,违背了堂姑父的遗愿…

当袁崧将宋禕带到下邳时,晚餐时间已过。袁崧直接将宋禕送到了北中郎将官邸大门口,交给了管家。管家说要请袁副官进来,吃些宵夜。然而,袁崧予以婉辞,随即离去。

然後,管家引领宋禕走进了官邸的主卧室外间小厅。接着,一名丫鬟用托盘端来了作为宵夜的一碗青葱蛋花汤饼,还附上了可供食用後漱口的盐水和揩齿的柳枝。

宋禕稍早在旅途中没吃晚餐,难免有些饿了,就把面前的宵夜吃完了。她在静静漱口揩齿之时,不禁为了即将面对郗昙,而感到忐忑

待会不跟郗昙说话,会不会惹得他恼羞成怒?宋禕未免疑虑,却直觉郗昙不会太生气。宋禕自知具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眼神,只消幽幽望向男人一眼,就能够让男人心软。尽管宋禕天生外双的双眼皮已经下坠成内双,近似单眼皮,以致双眼变小了些许,不再显大显亮,上下眼皮和眼角还都有不少细纹,形态未免减se,但宛如泉水的神情却一如既往。

这正是郗昙渴望宋禕的主因。郗昙自觉火气太大,而宋禕好像清澄的水,也像甘美的酒,既能解渴,亦能浇愁…

纵然,从郗昙初见宋禕到再见宋禕这几年之间,宋禕曾在谢尚生前最後半年多之内,天天忧虑谢尚的病情,以致白发频增,加上实际岁数已过六十大关,不得不开始用黑豆汁染发了,但郗昙发现了宋禕的发se已不再是天然乌黑,却并不嫌弃。这就是因为,郗昙看中的主要并不在於宋禕的皮相,而是宋禕似水又如酒的本质。

水无龄,酒则越陈越醇。难怪郗昙这一夜走进主卧室外间小厅时,乍见几年不见的宋禕,并未失望,只有满心欢喜

何况,郗昙本人早生华发,他虚岁才三十九,须发却已夹杂明显的银丝。他以己度人,就仍然猜测宋禕只b自己大六七岁而已,丝毫料想不到,宋禕虽然外表像是四十五六岁,真实的虚岁却已有六十一了!优雅的宋禕在郗昙眼中,依然是岁月不败的旷世美人。

“累不累?”郗昙望着宋禕,温存问道。

宋禕轻轻摇了摇头。

“噢,你看这所官邸,虽b不上咸亭侯府气派,也大致还过得去吧?”郗昙另起话题问道。

宋禕稍微点了点头。

“对了,你住在这里,不必拘束!”郗昙又转换话锋,直言道:“我家夫人留在京城。你在下邳,就等於这所官邸的nv主人。”

宋禕再度点头。

这下子,郗昙确定了宋禕是故意不回话,寻思片刻,才恍然大悟说道:“我懂了!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强迫你违反了你对仁祖兄许下的诺言。我承认,我的做法太霸道了,也c之过急。尽管你只是仁祖兄的侍妾,不必守正妻该守的夫丧,或许我还是该等到仁祖兄的禫祭过後。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想想仁祖兄只活了五十岁,人生苦短啊!请你多多包涵吧!你暂时不跟我讲话也无妨,我不会怪你。但愿假以时日,你会对我日久生情!”

宋禕听郗昙这番话说得很直白,也很诚恳,固然照样不予以回应,却多少受到了一些感动。然後,粗壮的郗昙伸出了粗糙的大手把坐着的宋禕拉起来拥抱,宋禕也就不觉得太反感。

事已至此,即使推拒,又能躲到几时?宋禕想通了这一点,就怀着认命的心情,闭上了双眼

东晋升平三年西元359年y历十月,北方的大燕皇帝慕容儁举兵南侵。东晋皇帝司马聃诏令北中郎将郗昙和西中郎将谢万合力反击。然而时运不济,晋军大败,以致许昌、颍川、谯县、沛县等地皆落入燕军掌握。

司马聃追究战败责任,下诏贬抑犯了大错的谢万为庶人,过失较轻的郗昙则降职为建武将军。郗昙生x极为好强,非常不甘让众臣视为败将,一心要挽回颜面,从此千方百计要击垮大燕主帅傅末波。甚至,他以“胡虏未灭”为由,y历年期间也待在驻防地下邳,不回京城建康的家宅过年。

升平四年西元360年在郗昙整军待发的过程中稍纵即逝。到了升平五年西元361年y历正月,郗昙率领一组jg兵,潜入敌境,意图刺杀傅末波,却不慎败露了行迹,反而遭到傅末波的部队追击。

在逃逸途中,郗昙颈部中了一箭,直刺颈动脉,血流不止。虽然他逃回了营区,却伤重不治,享年虚岁四十二。

郗昙的噩耗传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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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之前,先到达了靠近前线的下邳。他的宠妾宋禕在下邳的官邸内闻讯,当场几乎晕了过去!

只不过几天前,郗昙还是一付生龙活虎的模样,如今居然已经不在人间了!这怎麽可能呢?宋禕简直无法置信!

虽然,自从宋禕在升平二年西元358年秋天被郗昙强纳为妾,她这两三年来一直不肯对郗昙说一句话,但是,随着相处时间增加,宋禕慢慢认清了郗昙是个豪爽真诚的x情中人,对他的恨意也渐渐褪淡了。只是宋禕自愧违背了曾经答应谢尚不再改嫁的承诺,为了顾虑谢尚或许泉下有知,而意yu显示被迫改嫁与自愿改嫁之差异,才继续在郗昙面前一言不发。

甚至,在升平三年y历七夕西元359年yan历八月十七日,郗昙於下邳官邸庆祝虚岁四十大寿,宴请所有部属时,宋禕虽出席晚宴,也吹笛助兴,却还是没说一句话,而郗昙也没有刻意促使她开口。尽管郗昙清晰记得在谢尚的咸亭侯府初见宋禕那天,宋禕客气寒暄的甜润音质特显年轻,郗昙实在很想再度听到宋禕柔声细语,但甯愿不要予以勉强。

於是,在郗昙猝逝之後,满心惊痛的宋禕不禁茫然自问:假如早知道,那是郗昙最後一次过大寿,郗昙只能活到四十出头,自己会不会在他的四十寿宴上,或者这次展开突袭行动之前,对他说一两句暖心的话呢?

宋禕回顾自己被郗昙强占这两三年,未免感慨:大概只有最初是把郗昙当作少nv时代最厌恶的王敦一样,苦苦隐忍吧!後来与郗昙共渡的夜晚越多,就越发现,郗昙实在大不同於王敦…

纵然,王敦与郗昙都属於黑面武将型,但王敦的粗是粗鄙,郗昙的粗则是粗豪。郗昙为人恰似他笔下的草书,给人的印象是怒目扬眉,却毫无恶意,只是jg力充沛。郗昙从不像王敦那样出於自卑,而存心折腾他外表配不上的宋禕。从前王敦明知宋禕怕脏,却常常故意弄脏手,不停往宋禕白净的身上抹!相较於王敦像驯兽师对小动物一般随意戏弄宋禕,郗昙对宋禕,则好b搬运工人捧着珍贵的瓷器,总是小心翼翼。每当交欢,郗昙纵然恨不得拼命cha入宋禕的最深处,却总怕弄痛了宋禕,而不敢太用力。他粗中有细的做法往往会给宋禕带来一阵无言的感动

也许,迥异的不止是王敦与郗昙的本x,亦可包括宋禕面对他们两人的心态。毕竟,宋禕当初惨遭王敦施暴时,年纪太小,身心皆受重创,当然自恨被破坏、被玷w,而丑恶大叔王敦就是w染的来源。相形对照,郗昙之於宋禕,则非但不是父执辈,反倒是子侄辈。纵然由於宋禕驻颜有术,两人不像相差二十二岁,而像只差七八岁,宋禕也还是较为年长,难免会因为还能x1引b自己年轻的男人,而有点窃喜,无论肯不肯承认…

宋禕感觉得出来,郗昙格外努力在床上取悦ai妾,至少有一部份原因是听不到ai妾讲话,所以要听她丝毫没有在天癸终止後变乾变低的甜美嗓音,就只能多t1an多x1她依然敏感的颈窝和rujiang,以及她由於懂得滋y,而如同少妇一样容易sh润的sichu,激起她忍不住发出绵绵的y哦!郗昙特别ai听宋禕呢喃的娇啼,以致每次从战场回到下邳的官邸,都等不及下人通报,急着自行去找宋禕,不管宋禕正在做什麽,只顾猛然拉起宋禕的素手,匆匆一路拉进卧房

郗昙让宋禕t会出了男nv之间x情相反相x1的磁力,其实并不仅止於床笫之间而已。郗昙脾气急躁,但只要见到了宋禕,就会自动降低嗓门。尤其每当宋禕吹笛子或弹月琴,郗昙更会露出罕见的祥和神情。这多少带给了宋禕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某一天,郗昙意识到了宋禕潜移默化的影响力,而取出了《兰亭集》,把其中所收录自己的一首五言诗拿给宋禕看:

温风起东谷

和气振柔条

端坐兴远想

薄言游近郊

“你看,温风起东谷,和气振柔条。”郗昙朗声读出了此诗前两句,随之粲然笑道:“这就是你给我的感觉,如沐春风啊!我在兰亭写这首诗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可是沐浴在春风中,望着潺潺溪水,我就忍不住幻想,要是有朝一日,得以遇到一个宛如春风、又宛如溪水的nv子,该有多好!想不到过了不久,我果真在仁祖兄家中遇见了你!更想不到的是,我还能在仁祖兄去世之後得到你。我很感谢命运!”

当时,宋禕听了此言,差点有感而发,却按捺住了。她坚守着自己不跟郗昙交谈的决心。

然而在悼亡之际,宋禕回想起来,竟然难以理清思绪:假使那时候冲口而出,到底会对郗昙说些什麽呢?

宋禕坚持了两三年不对郗昙开口,反而在郗昙战亡後,自觉有好多话要向他诉说!例如:重熙,我并不恨你,也很珍惜你对我的心意。我只是恐怕对不起仁祖!我在仁祖身边总共二十八年,彼此情深义重。既然他期望我为他守节,而我也许下了诺言,就不该毁诺啊!重熙,你不晓得我有多矛盾…

矛盾不仅是宋禕与郗昙共同生活期间的写照,也是宋禕在郗昙丧命之後的心声。宋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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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该不该为重熙痛哭?哀悼重熙,是否也算有愧於仁祖?

无论对不对得起谢尚,宋禕抑制不住夺眶的泪水。她唯有任由悲痛决碮,为郗昙啜泣不已…

宋禕哭昏了头,无力料理郗昙的後事。幸亏有袁崧在旁协助,一同护送郗昙的遗t回京。

郗昙的葬礼在京城建康举行过後,郗昙的夫人王氏不让外室宋禕进门,宋禕也不想打扰郗昙的家人。至於宋禕曾让谢尚纳入的咸亭侯府,亦是同样情况,袁nv正不欢迎宋禕重返,宋禕也不愿意回去。

那麽,宋禕该到何处去安身呢?宋禕本身情绪太低落,无心去考虑自己的未来,就暂时在一家客栈栖身。倒是袁崧很为宋禕着想,到处去打听京城内外是否有适合妇nv独住之处。

结果,袁崧探听到了京城北郊有一座尼姑庵,亦即江南第一座尼姑庵,乃是曾任中书监的高官何充投资创建。原来,何充笃信佛教,向来不惜出钱修建寺庙,到晚年结识了一位道行很深的老尼姑明感,就特地把自己的一栋别墅捐给了明感以及她的nv弟子们,改建为尼姑庵。明感认为,何大人此举可谓建立福业,而给这座尼姑庵取名为建福寺。

建福寺成立不久,明感师太就圆寂了。不过,建福寺照样香火兴旺。此一寺院面积宽广,後半部有些空厢房可让民间妇nv来住宿,带发修行。

袁崧一旦获知建福寺环境不错,就着手安排宋禕从客栈搬迁过去。宋禕随身带着历任丈夫留给她的金银珠宝,颇有积蓄,足以按月支付膳宿费,在建福寺长住。

宋禕在建福寺安顿下来以後,袁崧来探望。两人到寺院後门外的竹林中去散步。袁崧忽然在竹林小径上驻足,表示自己正在设法谋取外地的官职。

“如果我能当上某个州郡的太守或刺史,希望能带阿妃姨娘去赴任。”袁崧诚恳说道。

“为什麽要带我去?”宋禕诧问。

“因为,姨娘都是为了保住我在郗大人底下的副官位置,才不得不抛开对我姑父的承诺,改嫁给了郗大人。”袁崧赧然答道:“不料,郗大人很不幸有所不测,而姑姑又对姨娘怀有心结,姨娘也回不去咸亭侯府了,变得无依无靠。我难辞其咎,理当要负起奉养姨娘的责任,否则於心难安。”

“噢,桥孙,你可千万别自责!”宋禕委婉回道:“姨娘今天的处境,只能说是命运造成,根本与你无关啊!再说,姨娘的积蓄这辈子绝对花不完,也不需要你奉养。如果你真有心要孝敬姨娘,姨娘只想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袁崧殷切问道,并且暗想:不管是什麽事,都要为阿妃姨娘效劳!

“姨娘的身後事。”宋禕平静答道:“将来,姨娘离开人间,有几样东西一定要带走。到时候得要麻烦你留意一下!”

“这———”袁崧迟疑回道:“姨娘会很长寿的!”

“再长寿也有终点。”宋禕悠然说道:“我只盼望那一天,我x前还挂着先帝恩赐的这颗红心玛瑙坠子,挂在腰带上的香囊之中还保留着先帝生母赠予的先帝胎毛,而脚上穿着阮大人送给我的银白se缎带木屐,左手食指上戴着你姑父为我戴上的白玉戒指。另外,还有一本我跟你姑父合编的《阮仲容集》、一本郗大人留给我的《兰亭集》,作为陪葬,我就很满足了。”

“好!”袁崧深为阿妃姨娘竟能兼有的豁达与痴迷所感动,毅然点头答道:“我保证,我一定会为阿妃姨娘做到。”

“谢谢你!”宋禕由衷道谢,同时嫣然一笑。

在茂密的竹林中,宋禕面前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暮年的微笑依然能够牵动男人心…

她也不知道,袁崧将会为她写下一首题名为《行路难》的乐府诗,甚至将在酒醉时,到她的墓碑前面唱给她听…

此时此刻,宋禕只知道,自己寄居的建福寺邻近曾与司马绍同去拜佛的兴善寺,也距离阮孚、谢尚、郗昙三人的墓地都不远,可以轮流去凭吊他们。宋禕无b思念他们,也正因为他们,所以确信:余生即使形单影只,心灵亦不会孤寂,而终归有回忆相伴、魂魄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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