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朝廷这边要不要捡这个便宜, 答应杜昭,还要看景国公父子和平南王司徒翰博弈的结果。
毕竟穆致尧是司徒翰的得意门生,他若放回来, 哪怕不再担任京卫指挥使一职,单是跟在老师身边辅佐他,便能令司徒翰如虎添翼,景国公府这边太子刚刚登基,皇位还未坐稳,未必愿意见到这等情形。
明月和谢平澜自是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交换囚犯之事终于有了眉目,朝廷同意以谢家男女老少五十二口换回穆致尧。
这叫明月长舒了一口气。
二月底换俘成功,谢平澜打发了巫晓元前去探听消息,回来说他从负责此事的密州军官员那里拿到了名单,里头没有谢平澜伯父家的大哥和弟弟谢六,两位侯府世子入狱后受到了李克明的重点关照,没能等到杜昭提出来换俘便一命呜呼。
其余的谢家子弟倒是都在,谢四疯了,常常莫名发笑,要么坐地撒泼,在尿里打滚。
谢四是谢平澜伯父的庶子,明月想了想,问谢平澜:“当初在京里袭击你的人是不是他和老六?”
她只听谢平澜在安兴的时候提过一次,难免对不上号。
谢平澜若有所思:“就是他。他以为我会和他翻旧账么?”
明月莞尔:“看来是在牢里被李克明折腾得怕了。”
谢平澜笑笑:“那就先别理他,等回去再说,叫他装疯卖傻过了这一阵子。”
谢平澜的伯父和父亲年纪大了,在狱中到是没受太多折磨,只是亲眼目睹儿子遭受酷刑受了很大的惊吓,加上从石安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寒风凛冽,五十二口到是病倒了大半,密州军的官员正给他们延医诊治。
女眷那边谢平澜的母亲和几位姨娘都在,谢平澜的母亲将两岁的小孙子带在身边,旁的一概不闻不问。
明月不大关心自己未来的公婆,问清楚谢平贞的亲娘没事,松了口气,她最讨厌失信于人了。
谢平澜已经能勉强坐起来,自己如个厕,若想彻底养好,至少还需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咱们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谢平澜也觉着自己和明月继续呆在石安很难有什么作为,不如早早回京城去。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做。
王家的祖坟在京城,子约的祖父和父母都葬在那边,他在石安遇害,不知有没有可能将灵柩运回去,入土为安。
子约葬在哪里,大约只能问司徒绯了。
司徒绯不难见着,这段时间她时常往古源寺跑,在那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明月准备悄悄去古源寺见她,便叫巫晓元提前潜入寺中,给司徒绯留了个口信。
三月初三这天,明月在古源寺里见到了司徒绯。
明月险些没认出她来。
距离上次二人见面,差不多过去了两个月,司徒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下巴尖了,颧骨突出来,一双眼睛尤其显得大,里头雾蒙蒙的,之前的精气神不知都去了哪里。
她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裙子,应当是她以前的尺寸,看上去不怎么合身,愈发显得人纤细瘦弱。
因有巫晓元提前探路,司徒绯见到明月到是没显得意外,只是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就快要离开石安了,所以和郡主说一声,不知郡主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司徒绯摇了摇头。
明月看她这落落寡欢的模样,显然还沉浸在子约遇害的悲痛中,也不知道她怎么对待齐虎的,都从那厮嘴里问到了什么,这时候问她子约尸骨何在,有些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但明月自知见面时间不宜太长,犹豫了一下,道:“离开之后,我们会直接去京城。”
“哦,不回邺州么?”
明月也听说这次粮荒闹得邺州元气大伤,富户们重金购粮,家财散尽,而穷人只能背井离乡,往别处逃难要饭,费长雍尚在苦苦支撑,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定什么时候就坚持不下去了。
但这会儿她实在顾不上他和父亲。
“我想先送子约回家。郡主你知不知道子约他……”
司徒绯望了明月片刻,方道:“你和谢平澜在一起,这是他的意思吧?”
自从自己的身份暴露,明月就知道不管是李克明还是司徒绯都会查清楚自己和谢平澜的关系,从而明白她为什么会和密州军的人在一起,为营救王子约而奔走。
明月只想能从司徒绯嘴里知道子约在何处,没有否认,道:“请郡主成全。”
司徒绯凄然一笑,道:“你跟我来。”
她推开斋房的门走出来,守在门口的是素约和另一个大丫鬟,二人叫了声“郡主”,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明月。
司徒绯点点头:“我们去后面大殿。”
大殿里香火缭绕,神案上摆着个无字的牌位,再后头是个黑色的骨灰坛子。
司徒绯先是神色肃然地上了三炷香,口里喃喃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才转过身来对明月道:“子约在那里,你带他走吧。”
明月也上前敬过香,方才拿了王子约的骨灰坛,道:“郡主,我这就走了,后会无期,你多保重。”
司徒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明月转身往大殿外走去,虽然她觉着没什么必要,但谢平澜不放心,此刻巫晓元和连丰都在外头等着她。
走到门口处,司徒绯突道:“等下。”
明月停下,回头望向她。
司徒绯却将素约和另一个丫鬟叫过来。
“这是素约,这是香絮,我身边就数她们两个呆的时间最长。我本想打发了她俩,叫她们带足金银找个乡下地方生活,可如今各地都这么乱,很难找到能过安稳日子的地方,隋小姐,你若是不嫌弃,就带她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