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带到关押子约的屋子外边, 她也没想出来怎么才能带着子约逃出生天。
王子约抬头见明月站在门口, 神色忧虑中带着沮丧,不由笑了笑。
“你也是来劝我的么?”
明月犹豫了一下, 还是道:“你不是说,其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留着有用之身多做点事情。”
这几乎是王子约的原话。
但王子约听了却没有附和, 说道:“人之一生,最难样样周全,到头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足够了, 我活到快二十岁,无家无业,孑然一身,所剩的唯有这点坚持, 这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
明月无言以对。
王子约仿佛将所有的情绪波动全都在适才给了司徒绯,这会儿面对明月十分坦然冷静:“郡主答应我会放了其他人,等你以后见到谢大哥, 帮我跟他说声抱歉。”
明月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等情形,只能眼睁睁看着, 完全无能为力。
子约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么多磨难。
“真没得商量了?谢大哥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明月喃喃道。
“不会,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谢谢你。”
这等安慰并不能令明月心里好受些,若是谢平澜在, 她肯定会扑上去抱住对方大哭一场,只是顾及子约,才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只是这一句话么,再没有别的了?要和别人说什么也可以。”
倘若事情不可挽回,那就代子约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吧,帮他报仇自不必说,虽然明月自忖自己也未必好脱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叫李韶安父子血债血偿。
王子约明白她的意思,凝神想了一阵,笑道:“还真没有什么牵挂了,祖父有那么多文章留传于世,我却没有继承他的才华,写诗填词平时自娱自乐还行,离着叫天下人认可却还差得远,这样吧,我有位师叔名叫何康,藏身京城妙生斋,妙生斋是家书画铺子,到英台大街一打听就知道了。”
明月连忙点了点头:“我见过何先生。”
“那再好不过。郡主说她央了何师叔帮她画一幅画,两年了何师叔都没有画完,你帮我请他画完了,交给郡主吧。”
明月心中酸涩,不敢多想,应承道:“好,我一定办到。”
王子约关切地望着她:“那你要好好保重。”
明月再也忍不住了,扭开脸去,泪水滑落。
她同王子约相处的时间可比司徒绯短多了,刚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喊她离开。
临出房间时,明月回头,就见王子约一袭白衣坐在烛光中,面如冠玉,神情恬淡。
她脚下顿了一顿,将这一幕深深印在脑海里,转身走了出去。
来喊明月的丫鬟差不多有十七八岁,相貌平常,身着秋香色的梅花暗纹裙子,看上去很不显眼,明月却在司徒绯身边见过此女好几次,知道这是司徒绯的贴身丫鬟,名叫素约,十分得用。
素约打断她胡思乱想,道:“郡主有吩咐,姑娘请跟我来一下。”
明月回神,下意识问道:“郡主人呢?”
素约低头在前面引路,口里回答她:“奴婢不知。”
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素约没有带她走远,就在隔壁相通的院落,有几间屋子临时收拾出来,外头都是王府的家将在把守,明月猜测这是司徒绯昨晚休息的地方。
最边上一间看着像是丫鬟们的住处,此刻里面没有人,素约领着她进去,找出套衣裳丢在床榻上,道:“换了衣裳,我送你离开这里。”
“啊?”虽然看她的举动明月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仍觉着有些意外。
这么急?司徒绯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素约见她愣着未动,催促道:“快着些,小公爷说动了长公主,要将你扣下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郡主答应王公子要让你们平安离开,你那名随从这会儿不好安排,等过两天再放他去和你会合。”
明月想问问子约那里是不是真就没有办法了,但司徒绯明显是对她避而不见。
无奈之下,明月只得换了衣裳,与素约同样打扮,跟在她身后到了府衙的前院。
上马车之前还有当差的拦下查问,问他们这时候离开衙门是要做什么去,素约沉着脸未吭声,由王府的家将出面应付,说郡主打发丫鬟们回王府拿东西。
明月看这架势暗自捏了把汗,将雪净瓶悄悄握在手中。
所幸那些当差的只将他们挨着个儿打量了一番,更多的是将目光在停留几个家将身上,显然担心王子约乔装改扮混出去,检查过了立即放行。
出了衙门,素约吩咐了一句:“走牡丹大街回府。”
明月在车里看着,这牡丹大街应该就是通往平南王府侧门的那条赶集的街道。
她惦记着子约的安危,一路上心不在焉,等快到集市了才突然回过神来,心中一跳,问素约道:“我和王公子不是已经都被带到衙门里了,怎么街上还这么多当兵的设卡盘查?”
素约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他们在抓捕那天袭击官仓,放火烧粮的贼人。”
明月急问:“那些人还在城里么?”
素约不知是否已经得了司徒绯的叮嘱,先是闭口不答,停了一会儿方道:“听说为首的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疯驼子,他逃走的时候不知被谁射了一箭,伤得颇重,几乎将人扎了个对穿,若是还没死,这会儿也必定忙着救治,来不及出城。”
明月脑袋里“嗡”地一声。
原以为王子约被逼上绝路,事情已经不会更糟了,哪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平澜生死未卜。
被箭簇扎个对穿,他还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