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等她转过弯来,接着又道:“郡主已经在州府衙门同李克明僵持了一天一夜,那李克明请去了长公主,不但要对王公子不利,还要把我也抓起来。郡主担心照应不过来,便叫我换了这身打扮,来你这里躲避几日,还望平贞收留。”
这番谎话编得全无破绽,谢平贞一点都未起疑。
谢李两家素有矛盾,她得罪了李克明,所以司徒绯将她打发到自己这里来了。
谢平贞暗叫晦气,勉强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比郡主的王府,地方狭小,而且我做人媳妇,上头还有公婆,也做不了这个家的主。景国公世子我们许家可惹不起,这样吧,你今晚先留下,我叫芊柳帮你安排住的地方,明日待我见过郡主,听听她怎么说咱们再商议。”
她刚刚回府,衣裳还没换,身子在车里颠得都快散架了,不欲和对方多说,起身出了花厅,叫过芊柳交待一番,便自去洗漱换衣裳了。
只住一天当然不成,明月还想借用谢平贞的力量去寻找谢平澜呢。若是任由她明天去找司徒绯,两下对质,那肯定是要穿帮的。
明月眼珠转了转,跟着芊柳先去安置下来。
芊柳是谢平贞的贴身丫鬟,明月和她住一起,自然也住进了谢平贞的院子里,离着她和许编修的卧房只有数丈远。
不过那位许编修一直未到后院来,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等安顿下来,明月找芊柳换了身衣裳,免得太过显眼,而后去找谢平贞道谢。
丫鬟出来说谢平贞已经睡下了,若是有事等明天再说。
明月抬头看看,太阳不过刚刚西沉。
她略一沉吟,探身过去,附在那丫鬟耳边悄声说了个日子,而后转身,施施然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明月刚进屋坐下来,就听着外头急匆匆脚步声响,刚才那丫鬟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异样,道:“我家夫人醒了,请姑娘过去说话。”
明月点点头,跟着她来到谢平贞的卧房。
谢平贞头发披散拥被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幽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月,隔了一会儿才吩咐那丫鬟出去,将门关严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
谢平贞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明月看着她脸上交替闪过难堪、惊慌以及凶狠,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谢平贞轻嗤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明月道:“那个日期我是在一本册子上看到的,除了你记着其他人的。”
她说的是置齐洪于死地的那本册子,但谢平贞不知道,直接将榻边的茶盏扫落在地,尖声叫道:“他还记账,他就不怕我们这些人被吐沫星子淹死,老混账!”
明月等她发泄完了才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种日子你准备过到什么时候?”
谢平贞低头沉默不答,突然笑了声:“真是好算计,你想做什么,以此为要挟,叫我帮费长雍做事?别做梦了,我可听说了,除非邺州正月里不下雪,改而下米下粮,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这是明月第二次自谢平贞嘴里听到邺州粮荒的消息。
她心里暗道:“对不起了,我得先顾着谢平澜。”
谢平澜在家时和这个庶妹的关系很寻常,谈不上关照。
但上次在京里,大闹了缇密院后为了躲避追杀,谢平澜带她躲到谢家,凑巧偷听了谢平贞和谢六的一番交谈,谢平贞对谢平澜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竟意外地嘴下留情,评价还不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冒点风险如何能成事?
明月在贴身里衣特制的小口袋里取出了一小方金印,不舍得交给谢平贞,就这么拿在手里给她瞧。
谢平贞吃了一惊。
不用看第二眼,她就认出来那印文是“顺德侯府谢”五个大篆,正是她大哥做世子时候的世子印。
她忍不住重新估量对方,惊讶追问:“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大哥的世子印怎么会在你手上?”
倘若这舒窈和大哥扯上关系,那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反正同样的丑事先有大姐才有她,这么一想,谢平贞倒不像之前那么难堪了,心中涌起的杀意也化为了乌有。
明月暗自观察她神情细微处的蛛丝马迹,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把印小心收好,道:“重新介绍下,我姓隋,名明月,去年春天和你大哥订了亲。”
“隋……隋明月?”谢平贞傻呆呆望着明月,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丫鬟匆匆忙忙地脚步声,来人走到门前,禀报道:“夫人,侯府世子爷来了。”
谢六?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谢平贞顾不得多问,说了声“叫他在外边等一下。”便忙着起身收拾东西。
她成亲没多久,谢六却已经来过许家好几回。门子知道他是自家主人的妻兄,不加阻拦直接请进,而她院子内外的奴仆大多是自侯府带过来的,对谢六更是巴结谄媚。
是以她这哥哥在许家畅通无阻,听到通报,人必定是已经离得不远了。
明月对谢平澜的胞弟印象极差,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同他打交道。
谢平贞也不愿叫二人对上,她环顾屋里,一时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只好抖开棉被,又把两旁的帐子往一起拉拉,道:“你快上来,藏到被子里面。”
明月稍一迟疑的工夫,便被谢平贞推上了榻,一床锦被盖下来,将她藏了个严实。
明月心里不舒服:“呀,没脱鞋子呢。”
没办法,鞋子脱了便是破绽,谁知道谢六会不会留意到。
这时谢六的声音已经在檐下响起:“四妹妹,怎的这么早就歇下了,收拾收拾起来吧,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