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认出连丰,给王桥卿报信儿去了。
众人将马车停在了房前的空地上,王桥卿的亲兵领着明月、高亮和连丰三人去见他。
明月见那汉子往海边的一处小断崖上走, 好奇地问:“王将军在崖上做什么?”
那汉子答道:“将军这些日子喜欢坐在上面垂钓。”
快到崖上时, 王桥卿迎下来,胡子拉碴,穿了件破棉袄, 离远哈哈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快与我说说,外边什么情况了,我躲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
报信的大兵跟在后头, 帮他扛着钓杆,提着木桶。
桶里是王桥卿今天的收获,两尾一尺长的鱼犹自不停地扑腾, 想要跳出来。
此地原本是一帮海盗的窝点,大半年之前被王桥卿带着人端了, 他觉着这里不错,收拾收拾住下来。
原先那帮海盗留下不少东西, 有船有物资,甚至还有一箱金银,大伙存些粮食, 平时出海打点鱼虾回来,就够糊口度日的。
明月他们这一加入进来,村子里登时热闹起来。
银子派不上用场,王桥卿涎着脸跟高亮讨酒喝:“高兄弟,借我一壶,改天还你。”
巫晓元在旁边不留情面地拆穿他:“高亮叔你可别上当,这地方都快与世隔绝了,看他们这架势,不知多长时间没酒喝没肉吃,他从哪里弄酒还你?”
高亮同王桥卿只当初在霸龙岗附近的野店里匆匆一面,还不熟悉,不好意思敲他竹杠,笑笑自马背上解了个酒囊丢给他。
王桥卿大喜过望,接过来对着口鲸饮一番,抹了抹唇上的酒渍,赞道:“痛快!”
明月见状担心地问:“王将军你们可真能将就,有大夫么,这要是万一生了病,去哪里抓药?”
必需品匮乏成这样,条件若真是如此糟糕,她带着母亲和外婆,势必不能在此久呆。
王桥卿哈哈一笑:“军中还会缺大夫么?我这里老弱病残特别多,各种药材都准备了,可惜不能当饭吃。你们来的正好,天慢慢地暖和了,改天打发几个人去趟山外,买些牛羊,再弄上一批鸡崽回来养着。”
他听高亮、连丰等人叙说各州形势,杜昭虽然攻下了京城,皇帝却带着文武百官逃到了永州,天下未定,密州军这边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汤啸仍然身居高位,这么说来,还远没到他王桥卿重现人前的时候,索性安下心来,准备在此长住。
明月安顿好了自己人,同母亲和外婆讲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些天先扎帐篷将就,王桥卿已经命手下赶紧盖房子。
小渔村里多了些女子,平添一抹动人丽色。
明月来后不几天,王桥卿果然派人出山弄了几只老母鸡和一些小鸡崽回来,天太冷了,为养活它们,还特意建了个暖窖。
那些丫鬟婆子自此有了活干。
明月闲暇时便是陪着母亲和外婆在山间散散步,看看海上日出,或是跟王桥卿学钓鱼。
二月底的时候,渔村这边竟还下了场小雪,山崖海滩都像裹上一层银装,旷野一望无余,海浪声亘古未变,更添寂寥。
明城跟着巫晓元上山抓兔子去了,这等天气,明月不想出门,在帐篷里和自家人烤着火闲聊。
曹氏慨叹:“也不知道邺州下没下雪,还在打仗不?”
江氏和明月都知道她又要念叨什么,江氏赶紧岔开话题:“城儿整天巫大哥长,巫大哥短,跟条小尾巴似的缠着人家,若换寻常人,怕是早烦了,月儿你以后有机会要好好谢谢巫晓元才是。”
明月点头:“知道了娘。”
曹氏果然被带偏了:“他们几个都是那位谢公子打发来的吧,月儿他爹相中的那个姓费的以前到山寨来,我还远远的见过两次,瞧着人挺精神,这谢公子一直没见过。”
江氏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我见过一回。”
曹氏顿时来了精神:“你什么时候见的,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江氏担心吓坏母亲,欲言又止,不敢具实相告。
“总会见到的,等到时候叫他给外婆和娘请安。”明月插言,她也不想叫娘重提旧事。
这人最不经念叨,她们这里刚提到谢平澜,连丰便在帐篷外头求见。
他进账来,神情透着激动,道:“大小姐,您猜谁来了?”
明月一跃而起,快步出了帐篷,竟见谢平澜披了件连帽的长身斗篷站在不远处,斗篷的长绒绒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目光透着热切。
啊,明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他啊,谢平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了,明月一瞬间绽开灿烂之极的笑容,向着谢平澜飞奔过去。
十几步远眨眼即到,明月这时心中想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什么幸好没像王桥卿那么不修边幅,她身上这件花素绫的小棉袄看上去虽然家常,却衬得她腰身特别好看,铃铛每回看她穿这件衣裳总是赞不绝口,相信谢平澜也不会例外;还有谢平澜这次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一定要叫他去拜见外婆和娘,有了长辈在旁边,他们就不算私奔;谢平澜笑得真好看……
她跑到谢平澜跟前,纵身欲跳,谢平澜都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她了,明月猛然停住,咬着唇脸上微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这才看到谢平澜的身后还跟了几个随从。
谢平澜接了个空,笑着摇了摇头。
明月围着他转了个圈儿,就势拉起他的手:“我外婆和娘亲都在里面,你来见见。”
谢平澜将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好。”
这会儿里面肯定已经得了信,不过明月还是在帐篷外边先打了个招呼:“外婆,娘,谢大哥来了,要给你们请安。”
她伸左手撩帘子,扭头问谢平澜:“这次能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