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觞会意,点了点头,转身道:“请!”
曲觞请客的这家酒楼而今主要是做密州军这帮新贵们的生意,曲觞定下要来,他们今日也就不再接待旁人了,楼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掌柜的带了大厨和十几个伙计在忙活。
“早听说你过来帮杜帅做事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聚一聚,没想到人不经念叨,你这么快就来了。”曲觞把众人让到包间,笑着同谢平澜道。
待掌柜的亲自过来请示过菜式,伙计们上了茶水点心退下去,曲觞侧着身子,将手臂搭在谢平澜的椅子靠背上,道:“最近风声颇紧,谭副将是能换个四品官当的人,身份贵重,我就不喊他来了,叫他和他那帮手下没事都呆在营里。”
谢平澜道:“你也该小心些。”
明月坐在一旁,目光由谢平澜转到曲觞身上。
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印象,具体的赏赐虽然记不清了,但朝廷的那本悬赏名册上确实有曲觞的名字。
这人胆子不小啊,一个人跑来请客做东,连个侍卫都没带。
曲觞微哂:“小小七品,真有人瞧得上眼,来费这事么?”
敢情他还为自己不受重视而有些不满。
谢平澜笑问他:“当日一别再没联络,家中情况如何,伯父伯母身体都还康健吧,还跟着你大哥住在肃州?”
问完了他自己都觉着有些好笑,以前他说话可不是这个调调,张嘴就是一堆问题,叫人不知由何回起。
这分明是被明月给带坏了。
果然就见曲觞微微一滞,笑道:“是啊。他们感觉跟着我没有跟着我大哥安稳。”
“肃州还好,眼下韩承范处于半自立状态,朝廷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不像其它几州风声鹤唳。”谢平澜道。
曲觞收敛了笑容:“我听说前几日在霸龙岗……是不是真的?”
眼下官方的消息是朝廷押送密州军亲眷的队伍在霸龙岗遭到附近山贼袭击,那帮山贼更丧心病狂地使用了大量火油,朝廷军的主将连同所有犯人被困在火海中未能逃生。
王桥卿那事干系太大,谢平澜不能吐露实情,含糊道:“我收到的消息也这么说。”
曲觞骂了一声,道:“这次的事,只怕对军心打击不小。”
谢平澜摇了摇头:“未必见得。”
对那些死者的亲属而言,龙秋横等人固然该千刀万剐,而朝廷方面作为始作俑者,势必亦要承担仇恨。
汤啸常年搞谍报,擅长玩弄人心,敢这么做,必是早就算计好了的。说不定还有各种宣传手段在后面。
他正如此想着,就听曲觞凑近他低声道:“世子,你最近可有见过汤将军?谭副将那边有人透话给我,说汤将军由南边过来,已经到了锦川附近,而最近我衙门那边接连有百姓报说遇到盗匪了,我怀疑他正在追捕霸龙岗的那伙山贼。”
谢平澜两手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这么巧?这么多天过去,龙秋横竟还没被灭口么?
第88章 危机四伏
直到酒菜上来, 曲觞才想起自己初一见面的那个问题还没得着答案。
谢平澜已经知道众人在静庄时假说是从白州过来的, 本来这说法很稳妥,但思及汤啸就在附近, 回头在曲觞面前拆穿了难看,就给他介绍道:“这几位是我前段时间在邺州交到的好朋友,都是过命的交情, 他们一行要去密州做生意, 我陪着护送一程,顺便帮着通通关节。以后怕是要常从你这里经过,还请你多加关照。”
曲觞哈哈一笑:“这是自然。”问清楚他们眼下在做茶叶生意, 还热心地要帮忙介绍买家。
谢平澜问他盗匪的相关消息。
曲觞报了个地名,说离锦川县城还不足百里。
谢平澜当即就叫曲觞安排个熟悉地形的差役,领着巫晓元等人过去查看一下。
巫晓元认识龙秋横,若真是那伙人, 想办法直接带回来再说。
谢平澜有些想不通,龙秋横现在若是还活着,应该知道自己上了汤啸的当, 这时候不藏起来,跑到密州军的地盘想要干什么?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汤啸吐露明月等人的行踪, 汤啸会发现霸龙岗的那场大火另有隐情么?
巫晓元几个走后,谢平澜在想事情, 对着曲觞就有些心不在焉。
“朝廷这一招确实狠辣,听说最近战场上的形势也颇严峻,战事陷入胶着, 杜大帅亲自督阵,仍然攻不下平南王坐镇的巨柏城,杜大帅不从密州直接打靖定,就是因为平豫关易守难攻,硬取的话损失太大,结果现在看,巨柏城下死伤的兵丁也不在少数。拖得久了,后方人心浮动,可不是好事。”曲觞忧心忡忡道。
杜昭治军理政都很严厉,大约这些话曲觞平时也没人可以讲,好不容易遇到谢平澜,还当着明月等人就倒起苦水来。
反正谢平澜也说了,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高亮几个听着有些入神。
想想也难怪,平南王司徒翰平定战乱建功立业的年代还没有杜昭这个人呢,不说资历,光是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就差了二三十年。
包括杜昭在内,密州军稍微有点名气的将领,几乎都在司徒翰手底下呆过。如今对阵老上司,难免底气不足。
再加上巨柏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坚固异常,朝廷方面一早做足了准备,几乎将一州的粮食军备集结于此,那地方成为密州军西进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是必然的事情。
要这么说,杜昭的前景远没有他们在邺州老家时听说的那么一片光明啊。
没见连谢平澜,这个丢下他们特意从邺州跑来辅佐杜昭的人都不怎么出声了么?
座上这么多人,大约只有明月看出来谢平澜人虽然坐在这里应酬,心早已经跟着巫晓元他们走了。
曲觞说了半天不闻谢平澜回应,招呼掌柜的再给上了一壶酒,亲手给谢平澜满上,道:“世子,你和杜大帅交情好,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别不说话,多少给交个底啊。大帅若是决定要自巨柏退兵,我这里转眼就是最前方了,好歹也好有个准备。”
谢平澜笑笑:“你担心什么,要是真有危险,我还会把朋友从邺州喊过来跑这条商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不是说了嘛,他们往后常从你这里走,你得照顾着些。”
说话间他端起了眼前的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