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的一个周日,现代艺术馆里举办了一个梵高画展,从阿姆斯特丹借来了梵高的许多原作。
这天米兰市中心有狂欢活动,两人便商量着坐公共交通去。
整个欧洲都好似保留了中世纪的陈旧色彩,这一切都集中于意大利。连市中心的石块道路都好像还在为马车做准备,而不是现代人的鞋子。
林巧儿的靴子就在这起起伏伏的石块上艰难地踏着。带跟的鞋子在这种路上总是格外艰难。
她瞥了眼钟远,他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与她并排走着。
以往,当身边这个人是孙磊的时候,她会很大方的把手挽在他的臂弯里,孙磊会细心地扶着她,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走。
她有时候也惊讶,她与孙磊竟然可以做到不把任何亲昵动作放在心上。
当两人都不在意的时候,所有的肢体触碰都没有任何附加意义。
可她与钟远毫无接触可言,若是不小心,衣服蹭到衣服,都要觉得尴尬。
钟远留意到她的打量,侧过脸,“怎么了?”
林巧儿不好意思地笑,“路很难走,能不能慢点?”
“对不起。”钟远迅速放慢脚步。
“谢谢。”
林巧儿抓着呢大衣外襟,冬天的妖风吹得她一阵冷寒。他们从地铁站出来,慢慢朝艺术馆走去。远远地,她看见梵高的自画像海报挂在艺术馆的外立面。
钟远看了她几秒,才发现她的高跟鞋艰难地踏在石块的缝隙间。
他抓住她的手肘,“我扶着你。”
林巧儿并没有想到,她猛然惊了一下。被他抓着的手肘处好像起了麻痒的反抗。
她赶忙笑笑,把尴尬掩盖下去,“谢谢。”
她不由地靠向他,忽然在这片寒风中感到一丝安定。
他们把大衣寄存好,便走向大厅。他们的计划是看完画展,去吃个饭,然后看歌剧。因此穿得稍微正式。
林巧儿穿着及膝毛呢裙和高跟鞋,钟远也穿了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裤。两人看着像是来约会的俊男靓女。
门口引导的半秃意大利大叔笑呵呵看着他们,还给钟远比了个大拇指,说了句意大利语。
林巧儿的脸刷就红了,她万万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们是这样的。她匆忙摆手,接过一本小手册,走近展厅。
“他说什么?”钟远跟着问。
“没什么……”她赶紧转移话题,“这个展厅不大的,那里有休息的长凳,你去坐着等我吧。”
钟远依旧好奇,但还是说,“好。”
林巧儿不敢告诉他,那个大叔夸赞他“你的女朋友很漂亮”。这样的误解让她尴尬,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意大利男人的嘴巴是没镶边的布,内里的垫料一个劲往外漏,什么都能漏出来,也什么都能说出来。客套话不必放在心上。
钟远在角落的长凳上坐下,打量着大厅里的人。
比他们穿着更为正式的大有人在,意大利人对艺术与歌剧的热情超乎想象,怪不得林巧儿这么快就习惯这边的生活。
即使是像他这样对绘画毫无兴趣之人,也听说过梵高的大名。
他的目光从《星空》和《向日葵》上扫过。来画展的人不多,有序地伫立在画的远处和两侧,静静看着。
钟远想不通,除了月亮、星星和那朵花,他们又看出了什么,至于瞻望圣迹似的,这样一动不动地围着。
他无聊,但是拥有训练有素的耐心。扫视完展厅里的画,他就把目光放回到林巧儿身上了。
她在一幅画面前驻足的时间平均超过十分钟。她的侧脸好似要陷进那片星空里,显得极为温柔。
每一次,钟远陪她来画展,都是这样的场面。林巧儿看着画,钟远看着她。
他从不掩饰,林巧儿有时怕他无聊,就回头冲他张望一眼,两人的眼神对上,默契一笑,像水流一般温柔又自然。
吃完晚饭,他们步行经过大教堂前的广场,看见了尚且稀稀落落的狂欢队伍。
林巧儿的鞋跟似乎渐渐适应路面的硌,她不再扶着钟远,尽管他关切地问了许多遍。
“总是做我的事,这样不好,”她诚恳地说,“钟远,你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吗?”
“没关系。”
“你有什么爱好吗?我现在能看懂大部分网页了,可以帮你找你觉得有意思的事,也可以问我的意语老师。”
“没有。”
“好吧。”相处那么久,林巧儿也发现他花很多时间在健身上,其他的事,他都很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