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长闲准备跳下去时,从水里钻出了一个人,平静的水面乍起波澜,溅了他一身水。那几个小厮早已退下。
柳秋安扶着池边,脖颈肩窝上粘着缕缕白发,他仰头看向眼前的穆长闲,弯起眼睛眨了眨,水珠从眼睫上滴落下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穆长闲屏息了数息,眸中隐隐有火苗摇曳,柳秋安见势不对想要潜入水底,却没想到穆长闲抓住他的胳膊,他下意识挣扎,结果穆长闲并没有用力,被他给拉了下来。
自己被溅起的水花呛咳住,撩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他看了眼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心虚道:“那个……不至于吧!开个小、小玩笑嘛……”
“小玩笑?”穆长闲将他按在池壁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疼!”
柳秋安低低叫唤了一声,胸口因呼吸而上下起伏,他推了推穆长闲没推动,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刚才那双点着怒火的眼睛,此刻尽数被闪烁的星点替代。
穆长闲不动声色与他岔开视线,但在握住柳秋安腰身时突然一顿,柳秋安对此也愣了愣:
“你……”
温润的肌肤贴着掌心,怀里抱着的是他不着一物的身体,有种与白日里不同的情绪长出树枝挠着他。穆长闲侧过头调整凌乱的呼吸,试图掩盖心猿意马的情绪。
柳秋安只看到他冷冽的下颚线,诧异地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中邪了?”对方毫无反应,柳秋安睁大了眼。
真中邪了?
他试探似地慢慢凑近,两人的呼吸缠绵在一起,穆长闲放开他,跃出水面逃似地破门而出。
留下柳秋安茫然地看向他落下的佩剑:“……呃?”
第八章 拂墨
秦晟好笑地将穆长闲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你这是遭雷劈了?”想了想,自己摇摇头,用扇柄敲了敲下巴,突然拍手道:“莫非是发洪水了?来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是!”两个影卫从天花板上翻下来,知道主子是在说着玩,恭敬地倒退到屋外,关上门守在外边。
秦晟走向前,用扇子拨弄了一下穆长闲的湿漉漉的头发:“穆大侠这是怎么了?哦哟,耳朵怎么都红的?你难道被……”
“秦晟!”穆长闲咬牙切齿打断他接下来的话。秦晟觉得奇了,相识多年,这可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这要是不调侃一下,岂不是浪费了!
“真是那个柳秋安?”
“你们这是一块儿洗了个澡?”
“不……”
他话音未落,就见秦晟夸张地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吧!长闲兄。柳秋安就算再怎么貌美,他也是个男人啊!你、你、”
“闭嘴!”穆长闲要去拔剑,却摸了个空,垂下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腰间,有些怔然。
“这可不好了,佩剑给落下了。”秦晟仿佛是他肚里的蛔虫般,啧啧道。
穆长闲心情复杂地往后捋了把湿发,而秦晟及时打开扇子挡住洒来的水滴。他看了眼说着风凉话的秦晟,走到柜前随便拿出一件衣裳,径直走到屏风后。
秦晟等了一会儿,意犹未尽地走到屏风前,碎碎念:“我这一天天的到处跑闷得慌,你倒是告诉我让我乐呵乐呵。……长闲啊,要不我带你去逛逛青楼?”
”秦晟说着探头进去,一个毛巾迎面扑来,他连忙收回头,心道:好险好险。
这时,穆长闲换好衣裳,他拿着另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领口肆意敞开,坐到窗边矮桌前若无其事地问秦晟道:“找我来,有何事?”
秦晟收起不正经的表情,边坐边反问他道:“接下来去哪?”
“往北。”
“要去燕山段氏?”
“……什么都瞒不了你。”
秦晟笑了笑,提起酒壶替他倒了一盏佳酿。
雨已经停了,窗板上凝聚起水滴有规律向下滴落,溅成数点分身。
“我查不到他当上教主前的事。可他姓柳,你又说他身中奇毒,我就怀疑他就是柳子安,所以方才留下他,借机试探了一手。我想过他会反击然后从窗口处逃走或撕破伪装背水一战,也想过他会隐藏实力固拒不承认,就是没有想到……”秦晟没有再说下去,穆长闲收回窗外的视线,转了转酒杯:“嗯,可柳子安性孤傲,柳秋安他怎么看……都不像。”
他现在一脸温和不起波澜的模样可真与刚才狼狈忍耐的模样相差甚远,秦晟屈指敲了敲桌面,用折扇遮住半张脸:“你可不要因私情而包庇,柳子安可是灭了自己师门拂墨派二百四十个人,好在当时许老闭关,不然也要死在他亲手教出的好徒弟剑下。”
穆长闲略过那因私情包庇这句话,想起当时为了寻找翡翠葛的踪迹,特意拜访过临近清山派的各各门派,其中就包括拂墨派。
那山口下立着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刻着斑驳的“拂墨”二字,旁边还刻着一排字——拂了一身,泪墨书成,未有归鸿。
笔迹遒劲有力,鲜红刺眼,与旁边的“拂墨”形成强烈对比。
人走在绵延的石阶上,一步一滩枯竭血渍,五年前的血腥味直到今日也没能散去。周围的竹林被风吹得撕拉响,抬眸一望骇然见到从门前延续到不知何处的血掌印。
地纹有几道深深的剑痕,顺着它找到一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竹屋,里面躺着一位整日呼呼大睡的白须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