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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位高权重,越初雪即使是侧室,依旧嫁得很风光,这桩婚事在熠都也算得上是一件盛事。
丹书早早地从南苑回侯府帮越初云梳洗打点,好应对今日要出席的婚宴。大部分坤泽的骨架较乾元及中庸小,五官也更为清秀可人,因此服饰上也会稍为繁复,可选择的式样也更丰富。作为兄长,越初云今日的穿着既不能失了身份,又不宜太过张扬,丹书便选了一件月白的里衣,配灰蓝底绣鹤纹的外袍,再以一支白玉簪束发,简单而不失庄重。
丹书理了理越初云额前的碎发,笑着说,“都说二公子貌美,我瞧我们小君也不差,稍稍一打扮就光彩照人呢。”
越初云刚想开口让丹书别贫嘴,就见薛琮信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丹书说得不错,只是还差点什么。”薛琮将锦盒打开,里面正是前几日越初云被贼人砸碎的那块玉佩,已经重新镶好了,手工很精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
丹书看到这块玉佩,一时间百感交集,那日越初云为了救他,连如此珍贵的东西都能舍得,自己背地里却想着要拆散他和靳尘……
“丹书,还愣着干什么,替你家主子系上。”薛琮喜事将近,心情自然不错,前几日又是走水又是有贼人图谋不轨,好在都逢凶化吉,见越初云面色甚好,也舒心不少。
“是。”丹书将玉佩系在越初云腰间,换从前他对薛琮也不多待见,可一个侯府世子,一个东澹流民,那靳尘虽然生得也很好看,但论身份地位,学识武功,和薛琮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小君真好看,和世子真是天造地设。”丹书说这话其实也很心虚,果不其然,越初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一切打点妥当,越初云就跟着薛琮上了去往宣王府的马车,丹书随行。
丹书本以为薛侯府就足够气派,到了宣王府之后才发现有多雕栏玉砌,一砖一瓦都贵气逼人,宣王殿下地位尊贵无比,即便娶个侧君,也令大半个熠都的达官贵人都到场恭贺,不得不说,二公子耳聪目明,选夫婿可比大公子有眼光多了。
宣王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着一袭朱红喜服,正与他人谈笑,见薛琮夫妻二人到场,特地过来致意。
“久闻内兄,今日才得相见,听初雪说内兄前段时间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越初云也是第一次见到宣王,没想到如此谦和有礼,只是王爷客气喊他内兄,他却不能越礼,便福了福身子道,“初云无碍,多谢王爷关心。”
宣王拍了拍薛琮的肩膀,“薛小侯啊薛小侯,得妻如此,莫要再生事端了哦。”
薛琮未免尴尬,之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怕是都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连王爷这个连襟都记着敲打他,但他又能说什么,只是点头称是。
越初云说自己给弟弟准备了礼物,王爷便向身旁的人点了点头,很快便有人过来领着越初云和丹书去了婚房,只见越初雪端坐在屋内,似乎不怎么高兴,见到越初云也不起身。
越初云当然不会在意,毕竟这个弟弟骄纵惯了,从来也没把他当回事过,只是他注意到越初雪的一双手似被烫红了一片,赶紧问了一句。
越初雪冷“哼”一声,还是他贴身侍从赤雀开了口,“大公子别提了,今日二公子依礼给宣王君敬茶,那茶滚烫,分明做了手脚,王君还迟迟不接,二公子手一抖,便都烫自己身上了。”
宣王这次娶越初雪做侧君,排场的确大了些,宣王君会向越初雪这个侧君撒气也属等闲。
“真是贱人,还说我没有礼数,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过了今日,他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越初云摇了摇头,“今天是你大喜日子,怎么这样说话,阿雪,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你现在贵为宣王侧君,绫罗绸缎唾手可得,也未必在意,但是是我亲自做的,希望你喜欢,祝你和宣王殿下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丹书把越初云做的那件锦衣呈上,红梅傲雪栩栩如生,怕是整个熠都也找不出比越初云手艺更好的人,越初雪这才有了点笑容。
“你手烫成这样,赤雀怎么也不去拿膏药处理一下?”
越初云到底是单纯,丹书却一下子看穿了,“小君你呐,当真是半点心思都没有,二公子这样不敷药,就是要王爷今天洞房花烛的时候注意到,知道二公子今日受了委屈呀。”
越初雪点了点头,“丹书到底是跟过我的,比兄长聪明多了。”
他看着越初云愣愣的样子,真叫是恨铁不成钢,“宣王君我早摸透了,不过仗着是皇室旁支的身份才嫁给王爷做妻,才貌不出众,手段也不高明,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倒是你,一个公子无垢,一个陆氏,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且问你,待他们入了侯府,你要如何炮制他们?”
“我为什么要炮制他们?”越初云心想,他又不在乎薛琮,管薛琮娶多少个呢?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过日子?”
“嗯。”越初云不想再提,
', ' ')('反倒去玩越初雪嫁衣上的穗子,“阿雪,你这件嫁衣可真好看,用了这么多金丝银线,绣工这么精致,肯定价值不菲。”
赤雀喜滋滋道,“大公子真有眼光,这件嫁衣是宣王殿下特地让尚艺局赶制的,皇宫内的出品呢。”
宣王对越初雪虽然上心,但有些规矩还是要守,故而这件嫁衣再华美,也只是朱红色,而不是正红色。
正红色的嫁衣,越初云倒是穿过一次,只是那一晚却独坐空房。
他很想再穿一次嫁衣,嫁给真真正正喜欢他的人,嫁给靳尘。
见越初云眉目含春,越初雪还以为他和薛琮有什么转机。他对越初云求而不得,却还是希望越初云能幸福,薛琮这种人越初云不嫁也嫁了,所以他这个弟弟一定要竭力去赢得宣王的欢心,这样越初云也不算是无依无靠,柔弱可欺。
越初云不便在婚房久留,很快便回到前厅,吉时一到,喜宴也正式开始,酒过三巡,新人便要洞房花烛,宾客们也都散去了。
席间越初云喝多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在回侯府的马车上歪歪斜斜,最后倒在了薛琮身上,薛琮本有些无所适从,想着是不是推开比较好,丹书却顺水推舟,把越初云按在了薛琮怀里。
“世子,有些话理应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开口。”
“那你就不要开口。”
“……”
丹书心想那是客套一下的开场白而已,不让他开口他也要开口,“世子,我们小君心地善良,对什么事情都不争不抢,性格又像温吞水一样,被欺负了也未必出声。”
薛琮又不是傻子,也知道丹书想说什么,只是这样的话,他实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世子定是不爱听,可小君当初可是世子您亲自选的,出嫁时不也是像二公子今日这样满心欢喜?之前小君小产,您说过不会娶公子无垢,可现在呢,您瞧我们小君这样,哪里会像宣王君那样拈酸吃醋,别说以后给两位新小君脸色瞧,不被他们轻贱怠慢就算好的了。”
薛琮换了换姿势,让越初云枕得更舒服些。
“是初云自己说不介意无垢入府。我知道自己食言,知道自己得寸进,初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但无垢是什么人,我更清楚。”
丹书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清楚清楚,薛琮能清楚个什么东西……
公子无垢不过是乐人出身,比他这个下人都不如,若不是有通天的手段,怎么能迷惑得了圣上,迷惑得了薛琮?而越初云,好好一个世家公子,知书识礼,结果背地里去和一个东澹人不清不楚,都不知苟且过多少次了……
不过这样一来一去,越初云和薛琮也就扯平了,到底是夫妻,越初云既然不计较薛琮享齐人之福,薛琮也别计较越初云红杏出墙才对。
眼下他只要瞒天过海,替薛琮赶走那个靳尘,就一切都好说了。
“侯府上下谁不知道世子对公子无垢情有独钟,丹书只是希望,世子日后可以多怜惜小君罢了。”
薛琮没有见过越初云着嫁衣的模样,应是不难看的。
他未必会喜欢越初雪那样明媚鲜妍的容颜,公子无垢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妖媚,而是冰肌玉骨,清雅出尘。
对薛琮而言,无垢是人如玉,是世无双。
初见时,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堂兄薛瓒带去官家乐坊寻欢,他不喜这种风月场所,浅浅饮了几杯欲走,临出门听见不远处有琴声传来,他不懂音律,只觉得这琴声沁人心脾,比以往听过的曲子都悦耳,问了薛瓒才知道,这是此处最闻名的乐人在屏风后弹琴。
他从薛瓒口中得知,这人叫公子无垢。
他前些年在外习武,刚回的熠都,不解这算什么名号,一个乐人也配无垢二字吗?薛瓒便娓娓道来,原是这乐人在朝会上技惊四座,将西浔,南沚,东澹使节出的难题一一破解,圣上赞其灵通剔透,便赏了这么个封号。
薛琮不以为然,当即拽下了写着公子无垢的挂牌,哪怕有什么封号,乐人还是乐人,一旦挂牌,就要会客,钱银若是足够,做什么不成?
他不知的是,只这么一见,他便沦陷其中了。
回过神,眼前之人却不是心中所想之人。
丹书的问题薛琮没有回答。
越初云醒过来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
他不喜欢侯府,也不喜欢薛琮,这里的一切他都不在意,既然弟弟的婚事他也参加了,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留在侯府的必要,毕竟只是等着新人入府的时候喝两杯茶。
他是非得喝这个茶不可吗?
哪怕不喝,薛琮难道会真的不娶了吗?
丹书不在,没人看着他,才过了两日,他便扭扭捏捏地去问薛琮能不能让他回南苑。
这次接越初云回来,薛琮总觉得越初云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大上来,他问越初云做什么要回南苑,越初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薛琮只当他是看见自己厌烦,说想回去便回去吧,这次他派人护送,可要小心些。
', ' ')('越初云点了点头,心里却全是靳尘,还像小孩子似得包了好多点心,薛琮以为他爱吃,还吩咐人去买了些新鲜刚出炉的。
护卫送越初云回了南苑便离开了,丹书今日告了一天假,越初云随便找了个丫鬟问之前救了他们的下人在哪儿,他要去见见,丫鬟便把他带到了靳尘现在住的厢房。
丫鬟一路上还在说这是丹书的情郎,越初云虽然知道是唬人的,却也听得有些吃醋。
进门不见靳尘,丫鬟便说一定又是去砍柴了,这次的贼人被侯府送官查办,也算是杀鸡儆猴,稍微有些不顺眼的都被薛琮和丹书赶了出去,剩下的这些心肠都还算好,一来靳尘护主有功,二来又和丹书有了关联,三来他的确勤快能干,他们对他还算和善。
越初云说知道了,让丫鬟忙自己的事情去。
这个丫鬟和越初云接触不多,只觉得这个主子一直不声不响,也挺奇怪的,虽然不知道他找靳尘干什么,但也没多想什么,多半是因为丹书,便听命下去了。
越初云细细打量这间厢房,丹书做事甚为妥当,总算没有亏待靳尘,他其实想过让丫鬟去找靳尘,又想给靳尘一个惊喜,等着等着有些倦了,干脆躺在床上小憩。
他也真叫是大胆,堂堂世子内君宿在他人床榻之上,这若是让旁人看了,成什么样体统,?不过这南苑的人少了,也谨慎了,饶是无要事,没人会往内院来逛。
靳尘伤好了大半,却闲不住,一早上便去砍柴,出了身汗还在柴房洗了个澡,这才回来休息。
他进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察觉到屋内有股子淡淡的香味。
他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才回头就见越初云从床上起来,朝他亲昵地扑了过来。
“阿尘……”靳初云用额头在靳尘肩膀蹭了蹭,“你想不想……”
“我”字还未说出口,他就被靳尘推开了,还没再说什么,靳尘就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要这样。”靳尘别过头,忍住不去看越初云的脸。
“怎么了?”越初云心里一惊,却还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生气我骗你?我不是存心想骗你的,我不喜欢这个身份才没有告诉你,我也确实叫皎皎,这是我的小名。”
“……”
“你不用说这些。”靳尘摇了摇头,很警惕地去把门关上了,“我还有几天就会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什么意思?”
靳尘刚认识越初云的时候,以为他可能不太智慧,现在知道不是,也仍然感觉越初云笨笨的。
“我和你之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一个东澹人,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逃命过来,我来北泽是求生,不是寻死,你懂不懂?”
靳尘说得很有道理,但不知怎么的,没有一点底气。
越初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你是说你怕了?”
“能不怕吗?你可能只是寻个乐子,但我在这里没有户籍,如若有一天我跟你的事情败露了,哪怕你丈夫只是北泽的一个富户,打死我也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别说他还是小侯爷,是禁军统领,有权有势,我不像死,我想好好活着,有错吗?”
他才十几岁,他想好好活着,有什么错?
越初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因为靳尘说得没错,点头是因为,他明白了。
他一点也不笨。
“你什么时候走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得很平静了,好像他们俩之间从来没有那么多次的肌肤之亲,好像只是普通的主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过个七日吧,等丹书回来,他说会帮我安排,离了熠都,北泽还有很多地方可去,你……你也要多保重。”
现下如果越初云认清事实,及早结束他与靳尘之间的这场荒唐事,一切就还有转机,他还是可以好好地做世子内君,甚至是以后的侯爷内君,或许不久后他就会有一个过继的孩子,他的人生不会是了无希望。
不,他都不想要,要这样过一辈子,太可怕了。
“你能带我走吗?”
“你疯了?”靳尘惊讶地看着越初云,“你真是疯了。”
“我不是寻乐子,不是你说的吗?我们要一辈子这样好,你都是骗我的吗?”越初云也知道自己疯了,他半辈子都被养在深闺,不是在越府,就是再侯府,哪怕现在到了这南苑,还是身不由己。“我会想办法的,你带我走好不好?什么世子内君,我一点都不稀罕做,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
靳尘愣了。
他活了十七年,从来没听过有人跟他说想要跟他在一块儿。
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说要跟他走?
“你带我走好不好,这里很可怕,我每天困在这儿很难受,如果早知道你也要这样对我,那天你何苦救我,就让我溺死在湖里不行吗?你救了我,哄了我,还要这样对我,你比杀了我
', ' ')('还让我难受。”
真是胡说八道,靳尘发现越初云挺不可救药的,他好心好意救了他,难道还是他的不是了。
要命的是,他好想亲亲他。
靳尘要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煞了,不是原本想的好好的吗,刚刚说得也都不错,怎么一见到越初云,就心软了呢,怎么一听他说这些疯话,自己也开始发疯了呢?
“不行。”靳尘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皎皎,别再犯傻了,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带你走,我怎么带你走?你觉得我们能逃出你丈夫的手掌心吗?”
“他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困住我!”越初云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发着狠,眼尾都红了一片,“凭什么我就要逆来顺受?他可以这个公子那个公子的,我和你在一起又怎么了?”
“你是真的疯了,你……”靳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时日,他也打探了一些越初云的事情,知道他受过很大的委屈,“总之你跟我这样的人是没可能的。”
“你是什么人?别动不动就你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你出身不好我知道,可我现在又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一样,好不容易沾了点人气,等你走了,我又要做回这南苑的鬼了。”
“你这都是在钻牛角尖,你就是这样,明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别想不开,也别再寻死觅活的。”
“我不会。”越初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这辈子就碰过两个乾元,一个是他,一个是你,他心里没有我,却还要霸着我,而你,是个胆小鬼,是个孬种,睡了那么多回了,说跑就要跑了。”
还没等靳尘反驳,越初云便笑了笑走了。
尽管他神态洒脱,但靳尘总觉得,他要碎了。
靳尘在床上翻来覆去,白天做了那么多粗活累活,晚上却无半分睡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越初云的话,说他是胆小鬼,说他是孬种。
他不是胆小鬼,也不是孬种。
他们东澹人是吹不尽的野火,哪怕身世飘零,也想尽各种办法活下去。这些养尊处优的北泽人又知道什么?
可难道就因为命贱,他就不配提爱吗?
来北泽之后,他见识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原来北泽的狗都比东澹的人吃得好,原来他们不仅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担心无瓦遮头,还可以寻欢作乐,游戏人间,而他,过了十七年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动心的人,却也是一场空。
他不好心呐。
懂事得早,不代表就完全失了少年心性,靳尘心里不是个滋味,所幸起了身。
他要去和越初云说清楚,他不是胆小鬼,不是孬种,既然越初云不怕,说要跟他走,那他们就走好了,不管前路如何,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和越初云在一块。
他知道自己也疯了,而且疯得毅然决然。
他穿好了衣服,悄无声息地进了内苑。
其实靳尘有些事情瞒着越初云,他亲爹娘死得早,他虽被其他人收留,但那些都是专门收养小孩子再训练成扒手的人,所以他的确是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潜入这南苑的任何一间房间里。
这次他知道了,越初云的房间在丹书卧室后面,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今日与越初云不欢而散,他这么做可以说是找死,如果越初云把其他人喊来,说他图谋不轨,他不死也会被打成残废。
越初云的卧室很大,床也很大,床幔垂下,隐隐透着柔光,因为他也睡不着,所以在床头点了一盏小灯。
靳尘侧着站在窗幔边上,犹豫不决,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一步是对还是错……不知站了多久,他还是摸进了越初云的床,还带入一阵凉风。
越初云没睡着,自然察觉到,他心里一惊,还来不及唤人,就对上了靳尘的眸子。
靳尘怕他叫出声,竟然直接去亲越初云的唇,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气息缠绕,都不知道到底在接吻还是在啃咬,可身体相依在一起,又像是记挂极了对方,亲了没一会儿,竟然心有灵犀地抱作一团,还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不记得谁先主动的了,总之衣服褪去了,两个人极不知耻地亲吻,索取,再后来又是像野兽一般交媾……
坤泽的身体一经开发,到了床上就是旖旎无限,越初云喜欢做这事,情动起来恨不得让靳尘顶到最里面,顶到他怀孩子的地方,那些看过的春宫图,那些羞死人的动作和窍门,如若能让自己快活,又有何不可?在靳尘欲换姿势的时候,他突然跨坐在对方身上,扶着靳尘的分身容纳了进去,然后晃动起腰肢,时而上下,时而左右,放荡极了,也美极了。
二人再渴求,也知是彼此间是偷情,可低声呻吟,却显得格外色情,最后不知靳尘在越初云里面射了多少回,也不肯出来,两个人就这么下身相连地躺在床上,面红耳赤地听着彼此的喘息。
“你好湿,也好紧好热。”靳尘边说着荤话,便亲越初云的耳朵。“刚刚那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 ' ')('越初云还沉浸在极乐中,听闻这话,下身竟然又淌了些蜜液,他靠在靳尘身上说,“彼此都能得趣的事,怎么就是我伺候人了?”
靳尘把他抱得更紧,一只手掌拖着越初云的臀肉揉捏抚弄,“那我一会儿继续伺候你好不好?”
“这算什么?”越初云稍微清醒了些,不知靳尘此来合意,“是你快走了,所以来与我苟且的吗?”
靳尘才想起来,两个人一见面就是,他居然连正事都忘了。
“皎皎,我不走了,或者说,要走也带你一起。”
越初云眼神一亮,又很快暗下去,“你是唬我的,你们乾元床上的话根本做不得数。”
“不是。”靳尘看越初云的样子,就知道今日自己伤了他的心,“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皎皎,我不要命了,我要你。”
越初云看靳尘这模样,活像被自己勾了魂,迷得晕头转向。
他想,难道那公子无垢也是这样勾引薛琮的吗,还是说,天底下的坤泽都是这样勾引乾元的?
“阿尘,如果你是喜欢我的身子,喜欢与我欢好,那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还可以留在这里,我们还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你不用担心丢了性命,也别觉得亏欠我什么,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与你做这种事,我也很快活。”
靳尘完全不明白越初云的意思。
“你才多大,又刚经人事,我怕你后悔。”
爱不爱的,还不如及时行乐,越初云也想得很清楚,如若有一天,靳尘因他丢了性命,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在再合适不过了,我是和丈夫离心的人,一个人待这这里,又没有几个仆人,还有就是,我怀不了孕。”越初云分开自己的双腿,将那处地方露出来,那里被靳尘肏得发红,靳尘射进去太多了,稍微动动,就会流出来。“哪怕我们都这样了,我也不会怀上孩子。”
他笑得很温柔,“所以说,我是一个很好的偷情对象,还有花不完的钱,你陪我一些时日,长短你自己决定,或是几年,或是几月,只要你腻味了,就可以问我拿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
“你放心,和你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保你无虞。”
靳尘眉头紧锁,下一秒就去咬越初云的唇,这是不是闹着玩的,他咬得越初云疼,咬出了血。
“嘶——”越初云推开靳尘,埋怨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被你这样折辱,一会儿说我胆小鬼,说我孬种,一会儿……一会儿把我当娼妓!你敢情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陪你睡,你给我钱?谁要你的钱!”
“你们北泽人别欺人太甚!”
越初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离自己很近了。
他继续笑,笑到眯起了眼睛,靳尘这眼神还真有点野狗的样子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呀?不是和我睡?也不是钱?”
“不要钱,但要跟你睡,不是为了睡才跟你睡,是喜欢你,想要你。皎皎,我不要钱,不要命,只要你,你还不明白吗?”
“那万一你后悔了怎么办呢?我知道你此刻是真心的,可也未必地久天长。”
靳尘把越初云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如若我悔了,那万劫不复就是我悔誓的报应,我会想办法的,想办法带你走,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日子,我干活养活你。”
“阿尘……”越初云也抱着靳尘,近得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你愿意娶我吗?”
你愿意娶我吗?
愿意陪我陷入这场疯癫吗?
愿意这样长长久久地陪伴着我吗?
靳尘亲了亲越初云的额头,说,“皎皎,我做梦都想娶你,嫁给我吧,做我的妻子。”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遇上了,莫名其妙地厮定终身,一个痴,一个疯,却皆是真心。
翌日清晨,丹书探完亲回来,带着自家做的果脯准备给越初云尝鲜,却听侍从说小君还未起身,他们不敢打扰。
丹书心想越初云一直睡得不好,习惯早起,今日既然难得贪睡,便由得他睡,这几日不在府里,也该查验四处是否规矩办事。
不过他才去几日?下面怎会有人敢不安分?不安分的另有他人。
等都快晌午,越初云还不曾起身,丹书便推开了他卧室的门。
“小君今日怎么了,这么贪睡?都快用午膳了,别饿坏了肚子,你再困倦也得吃点东西再……”
丹书拉开窗幔,惊得合不拢嘴,却见越初云和靳尘二人相对而眠,赤身裸体,四腿交错。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丹书第一时间就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床上的两个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闹出动静把其他人招来,只好把越初云拍醒。
“唔……”越初云昨夜何等欢愉,愣是做到倦了才睡,睡醒发现自己仍是荒淫之姿,又见丹书在侧一脸不悦,
', ' ')('赶紧羞得把窗幔拉下,“丹书,你回来了,我……我……”
不管动情时如何放肆,他终究是受管教长大的世家公子,青天白日的被他人瞧见自己的床笫之事,真叫是无地自容。
“小君可别说了,我都臊得慌。”丹书冷着脸,真有种好好的白菜被糟蹋了的感觉。
怎么就跟条野狗干上了呢?
他叹了口气,“我料想不是他昨夜强迫你的吧。”
“当然不是,两厢情愿的,丹书,你替我想想办法,我要沐浴。”
“唉……”丹书长叹一口气,让越初云不要弄出动静来,然后跑出去跟人说越初云着凉伤风,又说今天除了他之外旁人都别进越初云的屋子。
等热水也准备好,丹书拿着干净衣服和浴巾进屋,才看到始作俑者也醒了,正在从地上捡衣服穿。
“狗东西,不是说走的吗?你怎么言而无信的。”
“丹书。”越初云喊了一声,“是我自己要跟他好的。”
靳尘才不管丹书说什么,拉着越初云的手,快速亲了越初云一下,“皎皎,好好休息,等夜里我再来。”
“什么,你还要来?”丹书把浴巾往浴盆上一甩,“喂,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嗯,着了你们北泽人的道儿了,不想活了,你要不要去揭发我们,说不定还能换点赏钱?”
越初云拉了拉他的袖子,“丹书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当然不会。”丹书说罢,又觉得自己上了套了,看这意思他想要把这靳尘赶跑怕是不行了。
两人虽然无甚可说,但都在意越初云,丹书还是打着掩护让靳尘翻窗出去了,又让靳尘不要胡来,靳尘只跟丹书说放心,他不会做伤害越初云的事。
等丹书确认完靳尘没被人发现,便伺候起越初云沐浴,他给越初云用澡豆,看着越初云脖子上胸口上那些星星点点,不禁皱起眉头,“小君,这事儿就这么快活?你可是相府的公子,凭什么二公子嫁王爷,你和这么个贩夫走卒。”
丹书真是恨铁不成钢,“咱王妃做不成,定定心心做个世子内君也不成吗?”
越初云笑盈盈的地趴在浴桶边,“那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管他是什么身份。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所谓鱼水之欢,自然是乐事了。”
“小君你都不害臊。”丹书听得脸都红了,又想起越初云海棠春睡的模样,小声道,“我看春天的猫都没你能折腾。”
“丹书,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没有。”丹书否认得快,反倒有些不自然。
“那便是有了?”越初云使坏朝丹书脸上泼了点水,“你怎么都不说给我听呢?”
丹书低下头,他没有兄弟姐妹,很小就送到越府当差,管教之人只说,在达官显贵家里做事,要知道天聋地哑四个字,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久而久之,有些事情就只能一个人烂在肚子里。
从前因为继夫人不喜欢越初云,他又在越初雪身边做事,故而也不怎么和越初云接触,可这段时日里,他倒是把从前的规矩都忘了,甚至渐渐和越初云如亲如友。
“小君……你记得之前给你看病的那个郑湫吗?”
“记得呀,你差点还把人告了呢……丹书,你喜欢他?”
越初云回想起那个郑大夫,因自己那段时间魂不守舍,又病得厉害,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只记得对方年轻,待人谦和,说话也有趣。
“嗯……”丹书不是什么扭捏的人,这心意也有了多时,一直都没个能告诉的人,“我错怪了他,后来小君你病好了,我想着也该跟人道歉,结果他没怪我,还夸我侍主用心……”
越初云看丹书的样子,也跟着雀跃起来,“丹书,那后来呢?”
“后来,只要他来给你看病,我都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哎呀……”丹书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小君,只是我自己瞎想罢了,人家悬壶济世,我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不配的。”
“我觉得很配啊。”越初云把丹书的头掰过来,很认真地说,“丹书,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又体贴,能被你喜欢上,是那个郑大夫的福气,你不要管什么身份,更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喜欢,只要这个人不辜负你的喜欢,那就对了。”
“小君……”丹书瞧着越初云如今面色是比刚来南苑的时候好多了,不禁有些动摇,“你当真非那个靳尘不可吗?”
越初云摇了摇头,“丹书,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世界谁离了谁都能活,不是说谁非得傍着谁不可,哪怕阿尘走了,我也不会再寻死觅活的了,只不过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总是无依无靠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样,可就是会想有人陪着。”
“小君说什么无依无靠,你不还有二公子,还有我吗?”
即便将丹书视作心腹,越初云也没有把越初雪对自己的心思告诉世间第三人,毕竟他们是血缘至亲,越初雪如今更是身份不同,他不想拖累他。
“
', ' ')('若你没有喜欢的人,愿意一辈子在我身边,当然很好,但只要你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便风风光光地把你送嫁。”
丹书听了这话自然感激,便也下了决心,“小君,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你为了我,先头夫人的玉佩也被人打碎了,我为你筹谋,为你做事,并不求什么好处,只想报你的大恩大德,你既然这么说,以后你愿意与那靳尘怎样,我都不会再阻挠了,只是万大事须得告诉我,今日推门进来的是我,若是旁人,这可怎么好?”
越初云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初我要和离,薛琮出尔反尔,但我其实已认清了与他断绝夫妻情分了,他现下对我也算仁至义尽,我其实并不愿让他难堪,只是……这段时日他还要娶心上人,我先不多生事端了,等过些时日,我再与他提和离之事。”
“小君,你真想清楚了吗?若你真的和离了,以后你再不是这南苑的主人,再不是世子内君,哪怕回了越府,继夫人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瞧的。”
丹书总觉得越初云天真,富家坤泽配穷乾元的话本又不是见过,除了那些鲤鱼跃龙门,贫贱夫妻有哪个是真的花好月圆?
“不回去了。”越初云翻了个身,让身体在热水中浸得更深,“我和阿尘有手有脚的,不会饿死的。”
丹书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伺候完越初云沐浴更衣,又用完了午膳,越初云想眠一会儿,他便跑去找了靳尘。
这靳尘也真是年轻力壮,折腾了一夜,根本没怎么合过眼,这会子竟然还有力气光着膀子劈柴。
丹书站得老远,让靳尘把衣服穿上,他有话要跟他说。
“别人不都知道我是你情郎,还穿什么衣服?”
“你这人真的是!我是为了小君才来的。”
靳尘把斧子往地上一丢,伸了个懒腰,“你说。”
“你若是去找小君,也得小心行事,他身子不好,你别折腾他。”
靳尘回想起昨夜的温存,谁折腾谁这真的说不清楚。
“你最好早些走,虽说我也想好了,以后小君早上都由我亲自服侍,但毕竟这南苑还有这么多双眼睛,你若是为小君好,就小心些。”
这倒稀奇,看早上那架势,靳尘原以为丹书又要来赶他,“你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反对有什么用吗?我是什么身份?你这话真是好笑,总之小君喜欢你,要跟你在一块,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与其白费心思来赶你,不如与你把话说开了,这南苑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我知道了,你放心。”靳尘不再与丹书置气,把外衣批好,“再说了,我们也不会一辈子这样。”
“这是自然。不过你也得听我一句劝,或是学学武艺,或是看看有什么别的营生,小君是铁了心要跟你,我可不想他日后饿死。”
“不会,就是豁了我这条命,也会好好护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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