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章半信半疑:“就近?可我为何一点察觉不到鲲鹏的气息?”
裴珩无奈笑了笑:“这仙岛位置孤绝,我渡化鲲鹏的地方离这儿不知几千几万里,这里却是最近的唯一落脚之处,想来从前未曾有过外人来做客罢?”
龙章叹了口气:“确实。”
胥锦随口问:“伤得很重?”
裴珩苦笑,苦得很真诚:“确实。”
胥锦深邃黑沉的眸子垂下片刻,点点头。
裴珩扶了袍子上的落花,起身慢慢地走到胥锦身边,目光里颇有兴味地盯着他手里那坛子:“是酒?”
他狭长的桃花眼笑意潋滟,静静体会空气中单薄的酒香,道:“白露引,花间酿,渊底藏——是‘长相思’,对不对?”
胥锦从不与谁来往,对外界给佳酿起的名字亦不知晓,将小酒坛递给裴珩:“只是酒而已,庭后有许多,喜欢就随便取。”
龙章在旁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胥锦对谁如此温和,心想也难怪,毕竟上神,上神与寻常的妖和灵物总归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大约是好看又爱笑罢。
裴珩心满意足接过酒坛,启封品了一口:“你能自己琢磨出这方子,委实有天赋。”
胥锦望着那人清雅的侧脸,饮酒时脖颈微微仰起,心中便有些从未体会过的细小扰动。
龙章倏然化回青鸟身形,对胥锦道:“西边有骨翼鸟飞来了!”
胥锦蹙眉,周身仿佛涌起一股不悦的暗流,整个人徒生一股戾气,他抬步便走到临西岸的海崖上,猎猎的风扬起他黑色衣袍和乌发,修长如剑的背影。
裴珩随之跟过去,不远不近站定,望着胥锦,再沿胥锦所对着的方向远眺,汹涌海涛上的苍穹间,黑点般的影子在靠近,一眨眼便已现出巨大宽阔的双翼。
那些巨鸟皮和羽毛包裹着骨头,显得瘦骨嶙峋,那些羽毛湿漉漉的贴着身体,尖锐的长喙和猩红的眼睛,一看便不是善茬。
裴珩道:“骨翼鸟是海中之妖,可离海翱翔,性情凶猛嗜杀,是天性易作恶的妖。”
龙章在裴珩身边站定,低声道:“骨翼鸟每次闯进岛上,便要将花木毁个遍,飞禽走兽一个不落地杀死。胥锦每次走时都会留下结界护住仙岛,若刚好撞见它们……”
龙章没有继续解释,胥锦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从潮湿的海崖黑石上跃至凌空,手中召出一柄纯黑长戟,径自踏在一只骨翼鸟背脊上,那柄长戟迅疾如电,大开大合地劈出。
胥锦在高空中不断从一只骨翼鸟身上飞跃至另一只呼啸盘旋的鸟妖身上,仿佛沉稳地走在梅花桩上。
他的背影和一闪而过的侧脸充满不耐烦,不断有凄惨唳声划破长空,长戟带起风声,斩断鸟妖要害,当空就砍得它们七零八落。
一只又一只骨翼鸟坠落进海里被暗涌卷走,偶有漏网之鱼扑到仙岛上,巨大翅膀如一把剃刀,将丛生的白薇瞬间碾得如尘泥般凋零。
裴珩没有插手管,龙章也不急切,只是厌烦这些低等又爱惹事的妖物:“那丛花儿生长在靠海悬崖,开花很不易,就这么被毁了。”
胥锦下杀手很利落,他在一只坠落的妖鸟翼尖微一借力,掠身落回崖边,长戟在他手里轻轻松松旋了一旋,带着万钧之力便穿透了最后一只试图用翅膀压毁林木、碾死林间鹿群的巨鸟。
裴珩的眼中颇有些欣赏,那挺拔的背脊,黑色衣袍勾勒出的劲瘦腰线,挥戟时气势如虹的手臂弧度,无一不落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