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小姑娘可是明眸皓齿妥妥的美人胚子,你和她的眉眼简直八竿子打不着边,何谈亲生。”
眼瞅谎言即将败露,妇人干脆破罐破摔,竟冲上前当街抢人。
剑柄一转,擦出劲厉霜风,她晃了眼,脚上踉跄地跌倒在地。
“唔。”曦知受了惊,头埋进他的大袖子里。
眼底的杀意转瞬即逝,沈序低头抚了抚女孩的双丫髻,将剑背在身后暂时藏下。
尔后他矮身低语了几句,长袖掩住了娇小人儿的大半个身形,像极了拥她在怀。
半晌曦知才扬起头,面色羞红地拢住他的脖颈,沈序便顺势将人抱了起来。
妇人瘫倒在地,浑身都软绵绵的,唯独那张嘴还硬着叫唤:“你英雄救美,救的了一时救的了一世吗!她是我留给我儿子的,我一定不会罢休!”
沈序抱着曦知往外走,闻言云淡风轻地挑眉。
“好啊,”他弯了眼尾,给人一种温和而笑的错觉,目中却无甚感情:“千万别罢休。”
——
夜阑雨深,长街人影茕茕。打更梆子三声响,窗牖几豆烛火明灭曳跃,顷刻将息。
巷尾,野猫慵懒地勾腰,荧绿色的眼巡过交织重叠的雨幕。
布鞋急速踏过坑洼,它无端被浇了溅起的水花,不愉地甩甩尾,消失在夜色之中。
妇人匆匆地赶回家,不顾脱下被淋湿的衣裳,而是径直去向后屋的床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且腥臭的味道。
她取来湿布,跪坐在床侧,慢慢地向厚被里摸索,直到一条惨白的手臂毫无生气地垂落。
女人如视珍宝地捧起,轻柔擦拭。
“儿啊,娘不中用。”眼睫滴落的雨珠和泪水混杂,斑驳了面庞,她的儿子为何这般的冷,怎么捂都捂不热。
躺着的孩儿眉宇青涩稚气,大不过十三岁。
他的唇青灰干裂,向下耷拉,离开时应是万分痛苦的。
“娘给你觅了个俏媳妇呢,那丫头生得水灵,有她陪你,黄泉路上便不会孤单了,下了地府人人都艳羡你哩……我可怜的儿,还没讨着媳妇,娘还没抱上孙子就……”
她掩面啜泣。
不过没有关系,那丫头早晚都逃不过。
妇人目露凶光,慢慢将孩儿的手塞回去,掖实了被褥。
待她起身扭头——
昏沉的月夜,淅沥的雨声,使她浑然不觉。
那双掐金黑纹的乌靴。
沈序立在明与暗的交界,流光悄然拉长了他的影。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妇人喝斥,猛地回想起他白日里说过的话。
千万别罢休。
血液逆流倒转,酥麻的感觉有如针扎,从尾椎骨一路漫延至天灵盖。
想她活了几十余年,牛鬼蛇神各路货色的什么人没见过,今日竟被一少年给唬怕了,真是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妇人自嘲地笑笑,企图压制不安。
“走进来的。”
他施以颔首:“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兴许,兴许只是叨扰。她强迫自己放松警惕,下意识地挡住床上之人。
乌靴不紧不慢地掷砸在地,她眼睁睁看着沈序一步步靠近,状似关心地说着那些客套话:“贵子命途多舛,既已福薄早逝还请您节哀。”
言辞同情恳切,瞳仁却麻木空无。
疯子!疯子!
“滚出去!滚出去!离我儿远些!”妇人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面露失望:“此非待客之道。”
她来不及辩驳,手掌忽地传来钻心疼痛。
少年不知何时近身,锃亮的匕首穿过她的手掌被钉在了床板上。
尚未发出一句哀鸣,布团便堵住了嘴,她疼得抽搐。
“嘘。”他噤声,“夜深了,我们不能吵醒睡觉的人。”
沈序平静地望着鲜血汩汩的手掌。
“所以,是这只手抓的知知吗?”
时雨渐止,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