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珑月得了夸奖欢快不已,只常祯一人心中酸的冒泡。
常岱静静站着,朝郗珣拱手一礼,“劳烦借王爷人证物证一用——”
郗珣颔首,旋即,约莫半刻中。
穿着一身玄衣的暗卫领着药堂先生,前院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管事,以及常令婉的丫鬟入内。
那暗卫道:“这些人都招供了,这丫鬟说,她家主子不想毒死老太太,只是想叫老太太病重罢了。”
常岱早有怀疑,他蹙眉不解地问:“你说说,你想叫你祖母病重做什么?”
常令婉见到春鸳被用刑不死不活时,心中尚且还能快速想着应对之策,可见到她的舅舅与那药堂先生之时,却是浑身颤抖不已,重新躺回了地上不言不语。
许久,她忽的重新爬起,连滚带爬的爬去老夫人腿边,声嘶力竭的哭,抱着老夫人的腿犹如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祖母,你救救我!救救我……”
“孙女怎么舍得毒害您那些药我只用一点点剂量,不会伤您的身子的”
看了许久好戏的陈太医见此也忍不住多嘴骂道:“这姑娘说的话太可笑,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毒?还对着如此老太太下毒?那毒极伤害肝脏啊!你这个孙女真是好歹毒的心肝!究竟是何用意啊?”
一群人想问,“你这个畜生,毒害你祖母做什么?!”
常令婉只抱着老夫人的腿哭,充耳未闻。
倒是老夫人老泪纵横,边哭边笑瞧着好不凄凉。
“只怕也只有我知晓,元娘你是何心思啊”
“罢了罢了,眼瞎了十几年了,疼爱你十几年,如今倒是叫我清醒了一回。”
“你是想先叫老身重病药石无医,而后你再去修道为老身祈福侍奉三清,最终三清祖师爷感动你的一番孝心,以为老身病弱之身求得你身前身后名声罢了”
作者有话说:
常令婉出家不婚不嫁是她另一个目的,最主要原因是李氏要将她移出自己名下她害怕了,想通过舆论压力逼迫李氏不得不继续接受她。
剃度
常老夫人此话一出, 除了常令婉瑟瑟发抖死死攥着常老夫人的裙摆啼哭不止以外,满堂震惊之色。
更有人不解其意。
“侍奉三清?修道?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
这世道上聪明人比比皆是,常岱自知晓老夫人中毒, 中毒剂量却浅,下毒之人想必是不欲害老夫人性命, 那时他就早早猜到了。
二房的夫人转瞬便也明白过来, 连掩饰也不曾,再看向常令婉时的眼神, 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厌恶。
二房夫人瞥见老夫人靠着椅子掩面哭泣的模样,竟也丝毫不觉得她可怜。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房夫人见老夫人不言不语, 想来是不愿意为她们解答,自己便冷笑着道:“我想来也是能猜到的, 我听老夫人感慨念叨过多次。道是大姑娘最有孝心, 一听她风寒便想为她祈福, 甚至要剃度出家为尼,怎么说都不听劝。老夫人说了许久才只叫这位大姑娘退让一步,愿意留着头发,只出家修道去”
“原来莫不是想往自己祖母身上下毒,而后再去修道, 再将毒药慢慢停了, 给自己全了一个孝女感动上苍的名声?”
“你胡扯吧?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声毒害亲祖母?”二房夫人这番话惹来常二叔不可思议的蹙眉。
二房夫人冷眼笑着,并不理会丈夫的话, 只随着抓起一旁的披帛拢在肩头, 勉强抵挡住四面八方传来的瑟瑟寒意。
她叹息道:“要我说大姑娘你可忒没良心, 连养条狗养个一年半载也养熟了, 老夫人待我们怎样不提, 待你真没话说,养出了你这一个白眼狼!是怕大伯大嫂将你移出去,拿着舆论逼大伯大嫂呢?若是这回没有燕王府没陈太医来,只怕皆被大姑娘算计到了——”
一群人一听,只觉通身泛起恶寒,这般恶毒阴险的姑娘,竟是常家养出来的?竟是他们的侄女?
亏得他们之前还常对着孩子们说,要多学学大姐姐的聪慧孝顺呢。
幸亏自家孩子没学,否则自己一句话不对,哪点儿惹了孩子不高兴,岂非就稀里糊涂的被药死了去?
是不是还要在自己丧礼上上演一副感天动地大孝子?
众人一番折腾,又是搜查又是听人辩解,早已到了下午。
一束夕阳从窗户外射入,将满堂照的红彤彤一片。
微微刺眼的光线之中,常老夫人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脚面上的常令婉,哭的好不可怜。
若是以往,她见大孙女如此模样,必是该心疼的无以复加,上前去抚慰她了。
谁叫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姨娘
可到头来自己才看清楚了,掏心掏肺,满腔慈爱,就教养出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孩子来?
刀落在旁人身上,只怕老夫人还能为自己的
', ' ')('大孙女辩解上几句。
可这一刀刀却都割在自己身上。
常老夫人想起近段时日身子的种种不适,头晕脑痛,眼前这个她视作心肝儿的大孙女一边替自己日日誊抄经文亲身伺候,一面不动声色的将毒药下入自己的汤药中
这孩子,她真有良心么
为了那些声名,身外之物,为了一个嫡女的身份,朝着自己的祖母下毒也毫无犹豫?
常老夫人悲从心来,只觉一下子老了许多,连那一头梳的光洁蹭亮的银发都显黯然几分。
“我想来这些年未曾薄待你半分真是未曾想到,设防过所有人,未曾想过是你,元娘啊”老夫人叹息。
常令婉被常岱那一脚踹的极重,胸前骨头犹如碎裂了一般,口腔里尽是血腥,连发髻也松散了去,披头散发眼眶通红,宛若癫狂。
此时她却半点不敢惦记着身上的伤痛,只哭流涕的朝天发誓:“祖母,你一定要信孙女孙女不知那药力那般的厉害,以为与落回一般,只才往您药里放了两回,一点点剂量罢了,孙女受了人蒙骗一时糊涂了”
如今她许多事都已不打自招,甚至连落回一事也不再隐瞒,还想将罪孽往旁人身上推。
毕竟这毒杀长辈的事儿,若是真的不解释清楚,她的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父亲、叔父,家族中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她的,她更会彻底失去祖母的宠爱。
在如今这处府邸,她失去了祖母的宠爱只怕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听她如此言论,更觉得心中害怕,原本瞧她慈爱的眸光也不复存在,只眼中含着恐慌将自己的腿从常令婉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可常令婉哪儿肯放过这一根救命稻草,不断扒着老夫人的腿,不断哀求哭泣,声音沙哑绝望好不凄凉。
“老大老大,快将她带下去”
老夫人只觉腿上被蛇蝎黏上,只能无助喊着一旁的儿子。
在一旁看着这一出闹剧的珑月察觉到自己这位姐姐的与众不同。
毒害人的元凶竟委屈诉说着自己的无辜,还有脸说自己只下了一点点药
难道事到如今,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只觉得自己有苦衷?因为心疼祖母,药放得少,所以祖母没有被毒死,还应该感谢她么——
这世上真有这般冷血无情的人么
常岱不欲叫这场家族间的闹剧这般直白落于人前,转过身朝着门外小厮呵道:“将人绑好带去柴房压着!”
常岱说完此话,窘逼着一张脸,去请示郗珣,他颇有些面上无光,抱拳道:“今日叫王爷看笑话了,此等孽女给长辈下毒,我们府上绝不姑息。有劳王府的各位大人告知下臣消息,替我府上排查审讯,叨扰王府许久时辰,下臣改日定要登门感谢王府襄助查案之恩。”
郗珣端坐在上首,耗费半日功夫看了一场常府的闹剧,如今常岱好面子想清场,他自然也未有异议。
他深邃的眉眼间落向被人绑着手脚的常令婉,不由攒眉思忖起,是否该再告诉常岱一些秘事。
可王府今日只为替珑月寻鸟儿而来罢了,叫暗卫等人顺手揪出一桩两桩的腌臜事,若是继续纠察下去,那该叫常尚书彻夜难眠了。
郗珣端着茶碗不动声色拨了几下碗盖,一派冷肃。
“此乃常府家事,如何处置本王不好插手。但——毒害亲祖母之恶徒为律令万不能容。常尚书爱女之心,若是不忍亲押她赴刑部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此恶徒若是存活于世,必要去刑部报备,将五刑施其一,好叫世人为之警醒。”
毒杀长辈依着国法该施以腰斩之刑。
前年才出过的赫赫有名的乐安侯与其新妇毒杀其母案,审理此案的还是吏部尚书,那段时日此案来龙去脉都传的沸沸扬扬。
无论前因后果多么曲折离奇,最终乐安侯与其新妇二人也是被施以当街腰斩。
常老夫人未曾逝世,常令婉被腰斩倒是不至于,可她动了毒害祖母之心,便已经是法律万万不能容。
世家中总有犯法子弟,若是不想闹腾的没了脸面,也有与刑部私了的做法。
常岱汗颜,只能颔首道:“下臣知晓,下臣在朝为官,此等事必会处理妥当”
披头散发的常令婉正被小厮拿着麻绳一圈圈往腰间连同手臂绑起来,她听闻常岱的话挣扎的猛烈。
可一个十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她的挣扎有什么用?
很快还是被人绑的严严实实。
常令婉眼看求救祖母无用,转头就放弃继续求救祖母,反倒去朝着李氏常祯求救。
“阿母,阿兄,你们救救我,元娘并没有毒害祖母之心,元娘是受小人撺掇”
李氏一双眸子盯着常令婉,其中不乏失望,她厌恶的打断常令婉的话。
“你犯了此等大错,还狡辩什么?常令婉!你要是还想给你自己留几分颜面,便不该再出现在此处!你死有余辜!”
“阿母!你有了菡萏便不再管我
', ' ')('了么?连我要被人打死你也不管了?你以往这十几年对我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
李氏对着常令婉早凉透了心,她只冷淡道:“是啊,就当是假的吧。我对你该有何感情?这些年我对你早已仁至义尽。而今想来我也是被老夫人哄得糊涂了,若真有人欠你,欠你的也是常岱,我难不成还欠你的不成?你不过是一个庶孽罢了,实话说这些年每当看见你,我连常岱都忍不住泛起恶心来”
李氏幽幽念叨着,话音不重,却震撼人心。
听闻她说话的几房小叔子都以为大嫂也跟着疯了,竟竟说出这等话来?
老夫人朝着李氏气的指指点点,但她如今再不敢惹李氏了,怕李氏说了更加大逆不道的话叫旁人看了笑话。
遭亲孙女下毒,更使老夫人下破了胆子。
怕日后再遭李氏给毒害了。
毕竟李氏是府上主母,想要毒害她只怕比常令婉容易的多。
与燕王说话的常岱显然也是听见李氏的话了,他背脊罕见的一僵,连回燕王的话到了嘴边都忘了。
常岱恍恍惚惚的回身,只觉头晕目眩的厉害,他也不敢去看李氏,只满脑子都是李氏这些年日日觉得他恶心的那句话。
许久,常岱才朝着身后小厮寒声吩咐道:“别再耽搁,堵住她的嘴速速拖下去!”
常令婉知晓自己若是这般被拖下去只怕会落得一个如常岱最先所说,被喂毒或其他下场。
她如何愿意被毒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