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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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对常岱的失望,便是从他接纳旁人的那一刻开始的。

从那一日起,她只是一个想着维护儿子的体面,维护家族的体面,将这份尊荣持续下去的世家夫人。

后来,她又生了菡萏,才觉得自己苦难的人生有了一点光芒。

那时候,李氏就想着,从小便该教会她的女儿,不要轻信男子的话不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而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女儿回来了,她却被这层夫妻和睦,阖府平安喜乐的虚假表象迷昏了头,反倒叫自己的亲生孩子伤了心。

菡萏她这段时日该多伤心啊。

“是阿娘想错了,阿娘对不起阿娘的菡萏”

作者有话说:

嫡庶

“大姑娘, 您这膝伤用奴婢这药油揉上一揉,没两日准就好了。”

常令婉躺在床上面色青白,闭着眸子一语不发, 叫人瞧着可怜。

李氏特意派来的懂药理的嬷嬷瞧见她的双膝,不由得牙齿一酸。

她也算是府上女医了, 往日常给府中人瞧治那些跌伤、扭伤, 奈何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如此红肿的双腿。

精细娇养才能养出的白皙细瘦的双腿,如今膝盖处肿胀的可怖。

如今该是稳住这大姑娘的时候。

嬷嬷将特质药油在掌心揉热, 往常令婉那双紫红肿胀的老高的膝盖上反复搓揉,为使皮下淤血早些散去, 任凭常令婉如何疼的挣扎, 请求嬷嬷放开自己,嬷嬷也充耳未闻。

只沉声道:“大姑娘且忍着些, 将淤血推散, 过两日便可下床行走了。”

否则照着这副样子, 只怕明日肿的更厉害。

常令婉躺在床榻之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双眸赤红一片,只死死盯着床幔上的精绣。

其实最叫她疼的不是双膝,而是面颊。

明明面容上只微微有几分肿胀, 不红不紫, 内里却疼的她嘴也张不开,想叫喊也没了力。

李氏院子里的倒是实在, 未曾叫她跪上许久, 在傍晚前给她派了轿子将她抬回去。

春鸳如今还被她好妹妹的人扣在院子里问话, 说的什么问话?

常令婉聪慧的紧, 此事不需想便也知晓, 哪儿是那蠢笨的六妹妹扣的人?

只怕是春鸳满身皆是吓人的伤,李氏不想遭人瞧见,替她的心肝女儿亲闺女收拾残局罢了!

常令婉只觉得可笑可悲至极,她肺腑胸腔间都充满了不甘与愤恨,恨自己唤了十几年的阿娘,到头来便是这般下场!?

恨李氏如此薄情?这般冷薄待她?这般偏心那位六妹妹?!

凭什么?!

春鸳不在,只常令婉的另一个丫鬟伺候在床前,见床榻之上姑娘双眸血红,阴恻恻地不声不响的模样,心中害怕,她颤颤巍巍的端来药碗上前。

“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夫人记挂着您呢,方才又使人来问您的身子,说您要是不舒服便再去给您请个疾医来仔细看着”

给常令婉推拿的嬷嬷耗了许久才推揉完,也不知是药油有效还是这位嬷嬷的手法娴熟得当,只见原先肿胀老高颜色红紫的膝盖,如今竟也消了肿,只看着还有几分青红罢了。

常令婉瞧见,面色更是阴翳。

嬷嬷给推拿完,倒也没急着走,在一旁不由得劝起常令婉来。

“说句逾越身份的话,老奴也是亲眼看着大姑娘您一点点大的,您是长姊,总该多担待些六姑娘,六姑娘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夫人这么些年对您视如亲生,但六姑娘总归是她亲生,她心中总会觉得有几分亏欠,您何必与六姑娘争长短呢?若是将此事闹大了,六姑娘挨罚,只怕会叫夫人心里难过。大姑娘,此事您便忍忍罢了”

这位嬷嬷话里话外都偏着李氏与珑月,却也有几分真心为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姑娘着想。

试问若是再去告状,到时候叫六姑娘受了惩罚,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氏心里能舒坦?会不会因此怨恨上大姑娘?

常令婉本来还算平静,她深知此事便是告去老夫人处,老夫人她不管府多年,又能做什么主?

顶多是罚骂几句,严重些便是能叫她跪下,将自己今日受的屈辱跪回来。

可那位六妹妹身后如今有李氏护着,李氏虽也早不沾府务,奈何府务都紧攥在李鸾手里。

自己若是只有老夫人帮助,如何能以牙还牙?

可这又如何?常令婉从小便知,追根究底府上常岱才是最具威严的,也是最疼爱她的阿父。

她如今这副模样,李氏还想安稳住她?使她不去告状?

简直痴人说梦!

常令婉眼瞧着快到了傍晚,精力也缓过来一些,是父亲该回府的时辰,这才将手边的药碗摔往地面。

瓷碗磕碎在地板上,汤药崩裂一地。

常令婉发了狠,竟翻身去抓地上的药碗碎片,扭头就往自己手腕割去。

嬷嬷们吓得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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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她住手,连忙使眼色想将这一幕传给李氏院里,却猛然瞥见长廊上迎面怒气匆匆拄着拐杖而来的老夫人。

常令婉一瞥见门前来人,当即下了狠心,眼睛一闭真下狠手。

她是真狠,手腕很快就被碗片抵着,被割出了一缕殷红。

伤口不深,奈何她却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每一滴血都在衣袖上都要渗出一颗刺目血花。

闻讯赶来的老夫人见到这一幕,当即被吓得面色苍白,不顾老迈的身子,上前抱着常令婉。

“大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傻了不成!”

常令婉见来人,更是寻死觅活,想要将碎瓷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祖母,元娘此等羞辱,恕元娘不能侍奉您了,就叫元娘去了好了,府上就都能安宁了”

李鸾连忙命几个丫鬟帮忙锢着常令婉,她也上前制着她,几人一通忙活,才算是将人制服下来。

手上碎瓷被李鸾抢了下来,常令婉仍在侍女的禁锢下边挣扎边哭,面色惨白,语气断断续续,虚弱的仿佛即将离去。

“我知六妹妹看不惯我、我抢了她的位置”

她口齿不清,却仍断断续续喊着:“六妹妹这般折辱与我我就该去死了给她腾位置来”

李鸾四顾,见满地的狼藉,泼洒了一地的汤药,又听这等杀人诛心的话语,面上渐渐泛起了寒意。

晌午婆母院子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热闹,便是李氏院里被三缄其口,总有经过的仆人听到了,这才传去了老夫人耳里。

李鸾只能在一旁规劝着老夫人,唯恐再出什么大事,可如今一见元娘这副要寻死觅活的模样

好歹也是彼此做了一年多的小姑子与嫂子,她岂会不知常令婉心性?

小姑子生性高傲,聪慧的紧,以往她并不讨厌这等极会看人眼色的小娘子,毕竟她二人没什么利益冲突,且常令婉品行规矩,待人接物皆是不差——

只是如今,总归是变了。

听听这位妹妹话是如何说的?

这是要拿着自己的命,来叫老夫人罚六妹妹了?更是言外之意,府上如今闹腾都是由于六妹妹,六妹妹要她让位置

李鸾向来厌恶这等要挟旁人之事,更何况是拿损害自身来要挟别人的?

她眼皮子直跳,不由得对于这位小姑子升起几分厌恶来。

李鸾生长在汉中,倒是颇为精通骑射,幼时调皮捣蛋的很,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对伤口也算是颇有研究。

若真是想寻死,该往脖子上抹,只怕早该血溅当场。还能如此恰巧叫几人撞见?

且见那拿碎瓷划破的手腕处,一道细薄的伤口,零星几滴血渍,只怕是明日就要愈合了去

想割腕却又怕留疤,李鸾心中下了定论。

以往她倒是没看出来,这位待人和善,心性高傲的大妹妹也会做出这等丢人现世的事儿?

老夫人对着亲自看着长大的大孙女的疼爱半分做不得假。

一见到床榻上躺着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大孙女,那可真是心如刀割,恨不得拄着拐杖就去那孽障的院中拿人。

“我们府上真真是造孽!怎生就来了个这般心肠歹毒,如此刻薄亲姐的孽障来!”

见常令婉一张面容有几分肿,倒是不严重,那双腿却青紫一片,老夫人当即哀叹连连:“真是了不得了,她女儿犯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想着教导,反倒是替着遮掩起来?!如今还想着不叫老身知晓?”

老夫人止不住将怒火发在李鸾身上:“你且去将你姑母,连带着那孽障一同叫来!既是管不好女儿,便叫老身来好好教教她何为规矩!”

又转头对常令婉温声道:“我可怜的大丫头,你放心,那孽障如何待你的,祖母定然也要罚她回来!定不叫我孙女儿受的半分委屈。”

常令婉只埋头在老夫人怀里,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好不可怜。

李鸾听闻微蹙着眉眼,心里感慨这老太太真是老了糊涂了。

“祖母,这处是大姑娘的院子,若是吵闹起来只怕不好”

老夫人方才听了常令婉一番哭诉的话,又见她伤的如此可怜,正是肝肠寸断的时候,一听这孙媳妇泼她凉水的话,自然更是动怒。

“我还喊不得你了是不是?怪不得你婆母非要叫祯儿娶你!好一对感情深厚的姑侄!合起伙来欺负起我这个老婆子来了?”

李鸾听这般不留情面的责骂,眉眼亦是纹丝未动,只平和道:“孙媳妇不敢不听祖母吩咐。只是这处到底是大姑娘的院落,万万没有叫当朝郡主与诰命夫人来大姑娘院中听训的道理。若是传出去,往轻里说是我们常府乱了尊卑,往重里说只怕是耻笑我们常氏一族以下犯上,不敬贵主。祖母,我们女眷不出门倒是无所谓,郎君们在前朝为官,得了这等名声,只怕日后连官路都不好走”

李氏乃是杨国郡夫人,菡萏更是当朝正一品的安乐郡主,这二人不仅身上有诰命,李氏更是常令婉嫡母,常府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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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叫来小辈院外挨骂,日后只怕真是叫上京都连着耻笑了。

说话落在常令婉耳中,只觉话里话外是讽刺她身份低贱,不配李氏与珑月移步她这处低贱院落。

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她面上,丝毫不比她今日在珑月那处挨得耳光轻。

她听在耳里,恨入骨髓,神色都阴冷几分。

老夫人一怔,才后知后觉她是被气的糊涂了,险些忘了规矩。

遭李鸾这般不经意提醒,才恍惚忆起来,她口中恨不得打杀了的孽障是陛下亲封的安乐郡主,而那位常年柔顺的大儿媳妇,早已是当朝的二品诰命夫人

半晌,老夫人一张衰败的面容由红转白,怒道:“好好好!那就由老身亲自去,亲自去问问”

常老夫人拄着拐杖,满面怒气赶到时,李氏才从珑月房中出来。

她甫一迈入室中,便见老夫人一张几近墨色的脸,眼神盯着她。

“母亲。”李氏仍是那副温和柔顺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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