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则奴矣,既厌奴苦,复欲取尔见代。”
我熟悉的伞盖在城墙上若隐若现。
苻坚你看得见吗?我身披银甲,提领千军,是何等威风?
长安孤城,即日踏平,你怕了吗?你会不会跪下来求我?像我当年跪在你脚下请罪一样?
也许这样,我会感激你的宽仁和保全,我会饶你一命。
一领旧锦袍。
我伸手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翠羽织成的丝线熠熠生辉,提将起来,发现那锦袍过分瘦小,难合我如今的身量。
使者声称传诏:“古人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
恩分如何?恩分如何?
我都记得!那样的暴行,那样的施舍,那样被抛弃的绝望!
若不是你,我何尝不会像慕容泓那样干净磊落,手上怎么会沾满肮脏的血?
你毁了我。
“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
那把宝刀尚在腰间,我挥刀出鞘,在空中将那昂贵璀璨的锦袍割裂为二。我将那刀和碎袍一起掷于地上,呵斥那使者:“都拿回去,我慕容冲早与他恩断义绝!”
15终章(中)
我懦弱的长兄慕容暐终因阴谋反叛被苻坚所诛,长安城内鲜卑族人尽数屠灭,秦将杨定又俘鲜卑万余人,苻坚下令悉数坑杀。我派高盖夜袭入城,为窦冲所擒,他那松弛的身体被因围城而饥不择食的长安百姓一分而空。我痛极恨极,决心亲自率众攻城,誓死要苻坚付出代价。
一声啼哭嚷破了攻城前夜的枕戈待旦。
我的儿子出生了。
我取代慕容泓之后遭到了林林总总的攻诘,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慕容氏。他们也并非诘难我杀兄自立,而是中伤我生不出孩子。我甚至听闻有人在私下称我是骡子和羯羊。
我的确不喜欢女人,但没有儿子,我就坐不稳宝座。
我令人为我寻几个女人,应当是老鲜卑贵戚眷女,相貌不论,生过儿子会生儿子的最好。我忍着心性轮番跟她们过夜,告诉她们,谁先为我生出儿子,我便娶谁为妻。没过多久,一个命好的便怀了身子。
我本无心去腥臊的产帐惹上晦气,但一时又生了好奇——明日我若不慎战死,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模样?
刚刚生产过后的母亲见了我仿佛是极高兴,拖着疲惫亲自抱过孩子给我看,那孩子皱皱巴巴的,没甚好看,有人在旁提醒我给他取个名字。
慕容瑶。我脱口而出阿姊的闺名。
那母亲在我耳边低声细语:“妾身侍候大王前还是女儿身……”
我似懂非懂,随手将备好的凤冠扣在她头上,四周的侍婢们俯身恭贺,口颂千岁。我这才抬头瞧了一眼我的“妻子”,发现她竟然异常美丽,她抿着嘴难掩笑意,端庄秀雅中生出动人的姿色。
无意赚得的娇妻反而令我顿生惆怅——这孩子的父母皆为绝色,出落成人当不逊我的风采,若我哪一天倒在旁人刀下,他岂逃得过我当年受过的那般□□摧折?
16终章(下)
攻城之日,群乌数万,翔鸣城上,悲壮异常。我下令不计死伤,务必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