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他不再不理不睬或者直接搬来一批千遍一律的贵重赏赐,他有时抱我在锦被中慢慢同我讲话。
我学着那些宫娥跟他说氐人话,他却叫我学汉话。我反过来笑他,难道我跟大王耳鬓交接时,还要学那些汉人“之乎者也”一番?
他大笑着亲吻我,宠溺地教我如何用氐人话唤他的名字。我在他进入的时候唤了出来,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布满欲望,然后更快、更深。
心满意足后他躺在我身边,抚摸我的皮肤宛如赏玩一匹华缎。他突然用汉话自言自语:“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我从声韵起伏之中听出他仿佛在吟诵诗歌。
“凤皇,你从前是皇子,现在也是亲贵。我们凭什么高高在上?不在那个‘亲’字,而在于比别人更有力量,懂得更多。弱肉强食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眼下,汉人就比我们懂得多很多……”
我觉得他的汉话比燕宫里教我的师傅说得还要好,只是那些话我又如何听懂,到头来只记住“弱肉强食”四个字。我疲惫已极,顾不得他絮絮地说下去些什么,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我被从锦被中拉起来,侍者把我一直松散着的长发盘向头顶,梳成汉人那可笑的模样。我这时才意识到苻坚让我学汉话不仅是说说而已。
我被带到苻坚的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听汉儒讲经,握笔习字。苻坚岁齿在我之上的两个儿子苻丕和苻宏,看起来一个聪明些,一个笨些,后来我打听到,笨一些的那个是太子。
其他的小皇子们似乎都受了母亲的叮嘱,如避瘟神一样避开我,只有苻丕和苻宏敢跟我讲两句话。苻丕傲慢,苻宏敦厚,而我无心攀附皇子,只觉得这兄弟之间迟早不免一战,玩味地猜测起会是谁杀了谁。
他们在我眼里都死过几次后,我终于对冗长难解的经文失去了耐心。当老学究讲到《诗经·大雅》“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时,我忍俊不禁,噗嗤地笑出来。我这才懂得,凤为雄,凰为雌,而我究竟是雄是雌呢?
我的笑声惹怒了苻丕,他凭着年长的力气将我揪了出去,扔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的泥滩里,拳脚相加。他不住地骂我是白奴、杂种,骂我下贱、不知廉耻——那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恶毒的词汇。
我一时羞愤至极,拼了浑身之力从烂泥中爬起来扑向他,绞了一捆杂草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侍卫询声赶来——他们本就在附近,却对苻丕殴打我的暴行视若无睹——将缠斗在一起的两个泥人拉开,救下了被勒得满面通红,险些窒息的皇长子。
苻丕的生母含泪哭诉了其子伤痕累累九死一生之后的夜里,苻坚剥光我的衣服,用马鞭把我抽得半死不活。最后,我惊异于自己竟然还能在他耳边吐气如丝:我不要去听腐儒解经,大王你来教我好不好?
他扔下马鞭,翻身上榻,他说,好。
06
苻坚还认真要教我,让我每日在侧,为他打理案牍,为他念诵经文章奏,生字由他亲自教我认读。
他偶尔会问我的见解,我便放肆地胡说一番,他无奈摇头:“凤皇啊凤皇,春秋之大义,孔孟之仁德,你还需多读几年。”
这时候我便倚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他:“大王晓得就是了,我知道那些做什么?”
“你太放肆了,哪里像听师傅教训的样子?”
我笑得开怀,抓下他的领口,将脸贴在他胸前粗糙的毛发上,微微仰起头:“大王在夜里……倒很像个师傅的样子呢。”
这一次他没有如我预料地陷入□□,反倒拨弄开我额前凌乱的头发,“今日还是我的小凤皇,来日你真正长大了,寡人怎能留得住你一辈子?那时你不懂这些,如何是好?”
我一怔——曾经的确很想逃离,然而是我的家人将我献给他,我还能去哪儿呢?
“大王是看厌了凤皇?”我努力把眼睛挤得湿润。
他开始顺着手臂向下摆弄我的身体,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在寻找什么。
“少年美貌,总不长久。以色侍人,能好几时?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朕一样,混沌老去,毛髭丛生……”
他话中颇有惋惜之意,我却从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活一天便快意一天。那日在他鞭下,我若讨饶不成,死了也就死了,想那么多来日有什么用处?
“凤皇明白了。”我的手攀上他的须发,用舌头去舔他的颈间凸起,“等我变老变丑那一天,大王就用那宝刀给我个痛快好吗?”
“胡言乱语。”
我不依不饶,腔调却哀哀若泣:“凤皇要大王亲自动手……”
苻坚放我卧平,覆上来吻我,喃喃低语:“我的凤皇……让寡人怎么舍得?寡人会为你打算……”
☆、07-08
07
我一人独占长安春色,自然知道想我死的人不少。我决不肯吃各宫送来的食物,也不肯如后宫一般去侍候苻坚的嫡配。
苻坚自然不会苛责,但我的性子让阿姊吃了不少苦头。流言蜚语,明枪暗箭,她们故意将某个小皇子玩耍时受的伤栽倒阿姊头上,甚至还污蔑她牵媾我与大王三人行淫。我时而气极,大打出手,反倒惹来更多麻烦。阿姊却从来不埋怨我,反倒每每盼着团聚,我忧心她一日日消瘦下去,也泛起不忍,求了苻坚让我多去陪她。
我真恨不得一整日都守着她,她的宫殿仿佛世外仙境,所有的污秽羞辱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我还是燕宫里众星捧月的王子。当然我不可能是了。
一个午后,我陪着苻坚合衣睡下,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跑到阿姊宫里,那天是她的生辰。苻坚琳琳琅琅的赏赐都不在我眼里,而是亲手给她雕了一个小像藏在袖里。阿姊不在殿内,大抵被皇后叫去侍候了,我只好坐下等她,只盼她早回来。
我无聊无赖,四下地观瞧,琢磨着将木像藏在哪里教她寻觅。恰好瞧见座旁放着一个食盒,我打开它,发现里面是几样菜色点心。食物尚且温热,我闻到那样一股陌生而亲切的味道。睽违久矣的鲜卑佳肴,阿姊并不怎么会烹烧,一定是母后的手艺,宫人告诉我是大王恩典命慕容家送进来献寿的。我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父母了,但见了儿时吃食,还是不免动容……除了几样阿姊爱吃的,旁边还放着一碟烧鹿肉,淋着我最喜欢的汁料——阿姊从前吃伤过食,自然吃不下鹿肉的。我心头涌上一股热流,想起初入宫时也曾思念母亲永夜难寐,腹中到有些饥饿之感,我拈起一片鹿肉,汁料的味道还没沾到舌尖,阿姊恰从外归来。
她疯了一样奔到我面前,将整个食盒掀翻,几乎是将那片肉从我嘴巴里挖出来,逼着我漱了好几碗清水,泪流满面地紧紧拥住我:“阿姊不能没有你,不能……”
我整日在苻坚身边,纵然学问没什么进益,心智倒长上几分。我立刻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