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幅素描上都是他。
三千不久前还问过蓝,在他不照镜子的时候,蓝如何打发时间。
蓝当时“嘻”了一声含混过去。
原来如此。
蓝自己待在镜子里的时候,会一遍又一遍画下他照镜子的模样。
三千每次照镜子的表情蓝都不会错过,并将这些画面存入记忆里,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重新浮现在画纸上。
无数次重复,无数张素描,循环往复的等待。
三千将手贴在素描上,蓝的情绪从纸张渗透指尖,像奔流的血液直涌向他胸腔最深处。
这些素描都是两张两张贴在一起。
因为每次三千照镜子时总是不太开心,左边的素描真实呈现了三千难过的表情,右边的素描经过蓝的细微调整,画里的三千唇角是微微上扬的。
蓝希望他的三千是开心的。
林三千指尖微颤,他突然很想见蓝,很想很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
可他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循环往复的镜子迷宫外,什么都没有。
他从接连不断的镜子里,看到了无止无尽的死寂和孤独。
不安的情绪后知后觉涌来,将他密不透风包围。
林三千开始在镜子里奔跑,他迫切希望找到迷宫的出口,他想要快一点从迷宫里出去。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无法逃离迷宫,蓝将再也见不到他。
可他无论怎么跑都找不到出口,就好像陷入母亲死亡暴雨夜的梦境,他无法逃离大火蔓延的走廊,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像祈祷一样在心里无数遍默念:“蓝。”
“三千,我在,别怕。”
蓝的嘴唇轻轻覆盖三千颤抖不止的睫毛,“别怕,做噩梦了吗?”
自从24小时出现在三千的世界后,他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入三千的梦境了。
他能做的,只有在三千陷入噩梦时把他叫醒。
实际上,这是他们同居后三千第一次被噩梦魇住。
林三千睁开眼睛,因为喘i息胸口起伏不断,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旅馆房间没有窗户,他一下子无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蓝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他终于从无止无尽的不安中找到安全感,在对方的肩膀上松了口气:“蓝,我梦到…”
他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是林夫人打来的电话。
“三千?你在哪?”
电话那端林夫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着急,往日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
林三千愣了一下:“我和朋友正在…外边,怎么了?”
他预感林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你还好吗?”林夫人又问。
林三千有些困惑:“我很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夫人显然松了口气,她稍作停顿调整状态,语气终于平缓下来:“我做了个噩梦…”
林夫人话说到半又顿住,林三千握着手机耐心等待对方整理好情绪。
“三千,我梦到你也消失了…”
“和我两个孩子一样,我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你。”
尽管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林夫人的声音还是有些抖。
“他们告诉我你在,可我看不到你。”
“有个人在家里,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他是另一个人。”
林夫人有些混乱的描述自己的梦境,她强烈的不安感从无序的话语里清晰传来。
“不会的,那只是噩梦,我现在很好。”
林三千垂下眼睫,想起刚才自己的梦境,语气平静的安抚林夫人。
短暂的沉默后,林夫人终于重新冷静下来:“我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绝望,三千,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我答应您,”林三千说,“待会我就回去看您。”
“没关系,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带着朋友好好再逛逛津城,约会愉快。”
“好的。”
挂断电话后,蓝和三千又在旅馆的床上温存了一阵。
蓝将三千抱去浴室,淋浴淅淅沥沥的声音里,三千轻描淡写的将刚才梦的内容告诉蓝听。
“蓝,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三千凑到蓝的耳边说,声音和淋在他们身上的水一样,潮湿温热。
蓝贴着他的脸:“你说那些素描吗?”
“嗯,带不出来有些可惜。”
“不可惜,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画,”蓝说,声音低低的,“各种姿态和表情的。”
三千看着他,无声的说了句:“你真欲。”
两人又吻在了一起。
越过蓝的肩膀和氤氲的水汽,三千在浴室的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的镜像。
“三千,看来规则已经加快步调了,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
……
收拾好自己后,林三千到底还是回了林宅一趟。
林夫人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他们像往常一样安静的享用午饭。
“三千,新年的时候回家住一阵吧?”林夫人主动说。
三千扬起唇角:“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想到什么,突然说,“我可能会带朋友回来跨年。”
“那太欢迎了,”林夫人笑,“津城每年的跨年烟火很漂亮,可以带朋友去看看。”
林三千点头,眼中闪过温柔的光泽:“他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