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千将两张素描叠在一起收好。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催眠过程中蓝没骗他。
死水一般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在对自己说谎。
他期待蓝的出现,然后搅乱他的生活。
素描上那句「还有更大的惊喜」又会是什么呢?
“蓝,惊喜会是你自己吗?”
林三千无声的问了一句。
高空之上日光热烈,林三千抬头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云层厚实分明,机翼在爆裂日光下闪着刺目的光,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可几乎是一瞬间,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窗玻璃。
玻璃窗上映着身边歪头沉睡的乘客、映着推着车子分发饮料的空姐、映着白色座椅和搭在椅背上的毛毯,可林三千唯独看不到自己的镜像。
他像消失了一样,玻璃倒影中他的座位突然变空了。
林三千心神剧颤,他下意识凑近玻璃看。
“先生,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
空姐温柔的嗓音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林三千蓦然回头,一闪而过的惊慌隐在镜片后。
“一杯白开水,谢谢。”他声音有些仓促。
空姐给他倒好水后推车离开,林三千再度扭头看向窗玻璃。
这一次,他的影子好端端的映在窗玻璃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刚才是他眼花了。
林三千松了口气的同时,额角已经浸出细细的汗水。
虚惊一场。
大概是近段时间过于压抑情绪加上镇定剂使用的后遗症。
林三千索性拉下隔光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飞机一落地,林三千迫不及待打车前往公寓,就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回家一样。
可当林三千推开公寓的门,整座屋子用静悄悄来回应他。
所有物件都和他离开时位置一样,就连玄关架子上拖鞋摆放的方向都没变,完全没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但快递确实是从他的公寓寄出去的。
林三千前往卧室、浴室、阳台,把不大的公寓都找了遍,依旧看不到蓝的身影。
但他很快发现,公寓的地面和窗台都一尘不染。
按理说他离开了一周,冬都空气质量差,屋里应该积了层薄灰才对,现在干干净净的像是被人打扫过的样子。
会是蓝打扫的吗?还是只是他自以为是的幻想?
林三千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最后,他走向卧室,拉开先前放唇膏的衣柜,柜子里也空落落的,并没有喜欢捉迷藏的小蓝躲在里边等他。
林三千合上衣柜的瞬间心情有些低落。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林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林三千懵了一下,才发现现在已经中午12点半了。
“谢谢。”
他开门拿外卖,发现外卖单上又出现了他熟悉的备注——
「别忘了,好好吃饭。」
林三千脸上的失落渐渐淡了,他擦干净落灰的餐桌,将外卖打开乖乖按时吃饭。
吃完午饭他开始整理行李清洗衣物,浴室里有裂痕的镜子被他用肥皂水擦得很亮堂。
可林三千盯着潮湿镜面里自己的影子,总觉得有些看不清楚。
大概两点左右,从没午睡习惯的林三千没来由的发困,就像服了过量的助眠药那样眼皮强撑不开。
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就陷入深眠。
他以为自己会梦到蓝,可是蓝没来,来的是他的母亲。
母亲不再是往日梦里疯癫可怖的模样,她将一头黑色卷发拢在耳后,正对着镜子细致的打扮。
她变成林三千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温柔、平静、迷人。
林三千也变成小孩子模样,他坐在窗边咬着甜甜的棒棒糖。
正是向晚时分,红云烧了大半边天空,楼下花园的绣球花开得正好,有凉风习习吹过。
林三千正等待精心梳妆的母亲,她隆重得好像要出席一场晚宴。
“三千,待会等妈妈弄好妆,有事要和你谈一谈。”
母亲透过镜子望向小三千。
小三千咬棒棒糖的动作一顿:“好的,可以先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吗?”
他有些紧张,因为母亲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他讲话。
母亲微微侧头,把镶嵌了珍珠的耳饰戴上。
她说:“关于你的新朋友。”
小三千绷直了背脊:“蓝吗?”
他突然发慌,嘴里的糖都不甜了,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母亲点头,脸色又沉了几分:“妈妈不希望你…”
可她一句话没说完,镜面突然裂开。
紧接着镜面碎裂的声音蔓延扩大,梦境随之也碎了。
林三千的手机震动不停,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是顾落打来的。
顾落正是林先生生意伙伴的女儿。
林三千刚接通电话,那端的顾落就抱歉说:“林教授,抱歉打扰了,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就自己提前来到舞会现场,可是…您给我的入场券二维码不能用,显示已经被人扫码入场了,这边比较严格,我没学生证所以现在进不去…”
林三千脑袋还有点懵,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力保持嗓音清醒:“稍等,我给负责人员说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