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到时候陛下追问,静影怕是百口莫辩。
如此说来,与宇文温同房的计划要等上一段时日了,也不晓得这印记何时能消。
静影正忧虑着,未注意到马车已然驶入了皇城。
而宇文温正在蒲苇居中等着静影。
桓卿与朕说你得了风寒,寸步不能行,所以耽搁了回宫,现下如何了?身子可大好了?宇文温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倒叫静影不太敢去看他的双眸。
她低下头,泪水不意夺眶而出,静影语含哽咽,一头栽进了宇文温的怀中:妾还以为,陛下会怪罪于妾,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见弃于陛下。这一番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宇文温立刻好言安抚道:朕怎么会怪罪爱妃,下个月咱们便要大婚了,你可是朕亲自选中之人,是我魏国最尊贵的贵妃,朕岂会为一点小事就抛弃你呢?你整日倒惯会胡思乱想的,可是桓大人拿什么话来吓唬你了?倒也不用怕,桓卿这个人,朕最是知道的,往往真正想做之事都是深藏于内心,口中说的那些狠话,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的罢了。
静影仍啜泣不止,宇文温拍了拍她的背,又道:怎么总是哭哭啼啼的,倒像个孩子,日后怎么替朕生儿育女呀?
生儿育女?静影的心咯噔一下,才想起来眼下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还未解决。
陛下,咱们大婚之日是......大婚之事,静影还丝毫不晓,料想以宇文温帝王之尊加上他孱弱的身体,绝无可能亲自监督操办。
那么便应当是礼部了。
谁料宇文温却说:你定然想不到,咱们的大婚会是谁来操办。桓卿说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且他这段日子也想趁机修养,于是便将这活计给揽去了。宇文温微笑道。
静影却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意味。
桓槊又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是想在大婚之时借机扰乱?可那样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咱们大婚的日子......不知为何,提起具体日程时,宇文温的眼中竟然划过一丝悲伤,但只不过是一闪而过,静影并未留心。
朕想......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揽过静影,凑得有些近:御医说朕的身子已然好了很多,不如今夜爱妃陪朕就寝......
静影吓了一跳,但还是稳住心神,面上颇有些羞赧:妾......妾这两日有些不便。
宇文温立刻心领神会,也不强求,道:朕想起来还有些政务要处理,爱妃早些休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
待他走出蒲苇居,嘴角牵出一抹笑来,对着王内官道:成了。
王内官也一幅喜笑颜开的模样,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桓槊那厮竟还特地将大婚之日设在沈贵妃真正的祭日那天,便是笃定陛下不会临幸静姑娘。
宇文温随之笑道:桓卿自以为胜券在握,可他永不会知道,这一切都在朕算计之内。他的目光平和,丝毫不见暴戾,面无波澜,可心藏飓风与漩涡。
任何人一旦卷入,一定必死无疑。
沈贵妃真正的祭日,天下间除了他与桓槊,还有几人知晓呢?
宇文温,宇文温......我来寻你了。迷雾之中唯有一名长发女子,身着白衣,双目无神地游走于丛林之间,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可襁褓之中却并无婴孩。
宇文温张大眼睛,兴冲冲地朝着那女子走去,待女子转过身来,却并非自己想见之人,他的失望一下子便全部写在脸上,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微笑问眼前人:你为何会在此处?这里明明是他和阿菀的定情之地,旁人怎么会知道。
而面前这个和阿菀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忽然唱起歌来,将怀中襁褓晃来荡去,口中喃喃念着:宇文温,这是我们的孩子呀。眨眼间,女子又变成阿菀的模样,慢慢朝他走来。
可是定睛一看,阿菀的身下却没有脚。
宇文温大喊道:你别过来!朕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御医说朕子嗣缘薄,这辈子都无法孕育子嗣,你们都骗朕!你和桓槊都该死!
可是......阿菀被他击倒在地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宇文温立马懊恼地蹲在她面前悔恨道:阿菀,朕不是故意的......阿菀你怎么不说话,那孩子......
陛下,该佩戴冠冕了。王内官笑盈盈地取来大婚用的冠冕,替宇文温戴在头顶,帝王以黑为尊,所以无论是上朝的袍服还是大婚吉服都取玄黑为主色,滚边袖上暗红色的吉纹。
距离那个梦境已过小半个月,但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毫不介怀。
贵妃那里可安排妥当?宇文温仍不忘问一问静影,王内官笑着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陛下和贵妃上殿行礼呢。
他站起身来,缓步朝外走去,静影正站在丹陛之下等着他,要与他同行。
恍惚之中,竟以为再次见到了阿菀,宇文温揉了揉眼睛,口中小声道:阿菀,曾经朕许诺你之事,今日借静影之躯悉数还于你。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静影走去。
回忆纷沓而至,堆积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