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时......其实算不得久远,也不过一年多前。
但只要想到一年多以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陈国公主,而现在......便觉得是恍如隔世了。
静影浅浅笑道:一年的光阴,已经足够改变许多事了。
那你有没有和大哥......桓思飞说到这儿,竟是有点激动,站起身来,不错眼的看着静影。
静影被吓了一跳,桓思飞问自己这个做什么?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不解,很快便想到,桓思飞是桓槊的亲妹妹,大约是怕自己这等卑贱污浊之人污了桓大人的贵体。
于是静影摇了摇头。
桓思飞捏着杯子,静影在那一刹,感觉到了桓思飞的如释负重。
没有被自己这样的卑劣女子所沾染,桓小姐应当为其兄长大为庆幸吧。
桓思飞垂眸,饮了一口先前还不愿意喝的茶水,眉宇间微动。
寒枝阻止的话还没出口,便见自家小姐已大口将茶饮吞下,不免埋怨:小姐怎么喝的下口。这茶都冷了!然后不满地看着静影: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不舒服,你可担待得起?
静影并不反驳。
无论如何,只要过了今晚,过了李相府上的夜宴,她便不会再出现在这对主仆面前了,不免连心情都好上许多。
这绿裙子衬你得很。桓思飞随口称赞,眉眼垂下,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寒枝也看向静影,本想说两句话来嘲讽一番的,可看了静影之后,便都偃旗息鼓了。
她的确是生得极美的,寒枝看了看自己自己今日和静影都穿的桓府侍女裙子,但静影穿上之后,却更显肤白如雪,腰身更是不盈一握,再看看自己。寒枝一贯觉得,在美人并不稀缺的桓府,自己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可凡事都怕比较,这么和静影一比较,自己倒像个穿红着绿的村姑了。
静影走过来,朝桓思飞拜下:静影多谢大小姐,今日之恩,至死不忘。
桓槊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只要离开桓府,天高海阔,叫桓槊找不到自己也许他根本都不会遣人去寻自己,只当作府上丢个小猫小狗,时间一久,自然淡忘。
桓思飞抬眸,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令静影看不懂的情绪。
她......其实是不想让静影离开的。
桓思飞不由想起自己和静影的第一次相遇。
自记事起,思飞便没有母亲的记忆,父亲去世时她还太小,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在思飞幼年的记忆里,几乎充斥了大哥桓槊的影子。
可是大哥,却不像魏都之人所说到那般,宠她宠上了天,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哥算是十分疼爱她这个妹妹。
但,思飞依然记得,从最开始大哥就一直想杀掉自己。
食不果腹时如是,后来父亲去世时也如是,她是大哥的累赘。
那日我瞒着大哥从家中跑出来,一直跑到平川,自以为跑出来大哥的管辖范围内,正觉天高海阔,却不慎被人抓去殉葬。她娓娓道来,不见往日的盛气凌人,其实一直以来盛气凌人的原是寒枝,可若非桓思飞默许,寒枝也不敢如此放肆。
静影不知她此时提起往事是为何,自她进桓府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思飞被掳之事只字不许提,所以这件旧事在桓府几乎无人知晓,除了静影。
寒枝,你出去。寒枝也是不能听的。
寒枝自然不忿,本想耍性子留在房中,可桓思飞态度严肃,寒枝不敢拂逆,只能慢吞吞往门口挪去,直到寒枝将门带上。
桓思飞走到静影面前,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微风吹拂时,裙裾飘起来,很是空灵梦幻。
我一直都生活在周遭人悉心编织的美梦中。大姐姐本才是桓府嫡女,享受无上宠爱的本该是大姐姐。而我,只不过是仰仗了大哥的光芒。我离开桓府时,心里感到无比的自由但同时又感到一种强烈的惧意。她的目光投向静影。
她大抵想起来了过去。
静影的确想到了一年前,她流落到魏国边境时的一些事。她自幼养在深闺,看不懂地图,更不知自己那时所处的地方竟是魏国领地。
陈章说,既然天下都以为陈国公主已死,那么女郎不如做个普通女子,现下魏国斥重金寻觅陈国遗留官眷,殊不知有一招叫灯下黑,便是将女郎藏到魏国都城去,恐怕无人能想象到,海捕文书下的钦犯竟会就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惜在购买入关文书时,陈章露了马脚,他们一行人被贩马的商人出卖,陈章被魏军追捕不知所踪,荧荧为了救自己,选择跳下山崖,瓷姑更是落入魏军手中,想来是没有活路了。
她躲在路旁的荆棘丛中,三天三夜,不敢出声半句,等到魏军离去时,静影几乎饿得晕倒在官道上,好不容易得了些吃食,却不料那人却是人贩子,专门在边境处拐带人口带往都城给贵族殉葬。
魏都有一贵人如风中残烛,强撑病体,想来是要天不假年,就快气绝。
这贵人来历颇大,他家中子侄为表孝心要寻来百人生殉,静影不幸便在这其中,那人贩子本已打算金盆洗手不再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只是财帛动人心,实在抗不过便又冒险做了这单买卖。
静影首次在魏国听闻桓槊的事迹,便是在那两个人贩子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