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言见清霜难得卖关子,便只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情。”
“是好事,也是坏事。”清霜上前,给萧谨言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道:“我方才从海棠院那边回来,听夏荷说,太太让王妈妈把阿秀送去了兰家,说是等她们从东郊回来了,再接回来。”萧谨言闻言,手上的茶盏便微微一滞,愣怔了片刻,想清楚了里头的厉害关系,着才开口道:“罢了,这确实也是一件好事。”虽然上次收拾了清瑶和张妈妈,但萧谨言心里还有这几分后怕,所以当孔氏提出将阿秀带走的时候,他虽然有几分不舍,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清霜见萧谨言脸上虽然带着几分愁容,但终究没有动怒,也知道他是想明白了孔氏的用心,只劝慰道:“世子爷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今世子爷也该知道,太太是有心护着阿秀的了。”
萧谨言只点了点头,再想低下头继续看书,却怎么也集中不了心绪,索性就放下了书,靠在榻上小憩了起来。
孔氏安排好了一应事情,也觉得一身轻松,早早的就洗漱就寝,第二日一早卯时初刻起身,外头的天光还没有大亮,老太太那边已经传了人来问话,至卯时三刻,众人用过了早膳,一行人皆去了大门口送行,萧谨言便在中间。
许国公四十出头,正是盛年之时,萧家虽然如今不是行武之家,但男子都身材魁梧,此时许国公坐在前头御赐的汗血宝马之上,更显得英武威严。他见萧谨言出来,原本就严肃的脸上神色越发就冷淡了几分,只开口道:“听说前一阵子你为了一个小丫鬟,发落了家里的几个下人,还把下人赶得赶、卖得卖,这些事情你别当我不知道,不要以为如今你肯念几行书了,我就会由着你胡作非为的,你记住了,等我从东郊回来,就要抽查你的八股文,若还是像去年一样只能写个四不像,我就把你那娇俏的小丫鬟给卖了。”
萧谨言此时已经吓得一身冷汗,内宅的事情许国公向来很少过问,便是知道了也很少提及,如今说得这样头头是道,分明就是有人在他跟前把这事情谎报了一通,不然他如何字里行间说的都是自己的错处。孔氏刚刚才上马车,听见许国公这样数落萧谨言,也是心下一冷,她在许国公府当家多年,这些后宅琐事从来也不汇报给许国公,只是有时候要涉及到外院人事的事情,会稍稍跟国公爷说上一声,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孔氏脸色一暗,用大脚趾也能想到这些话是怎么传到国公爷的耳中的,只小声恨恨道:“车还没动呢,赵姨娘已经开始拿大了起来。”
春桃劝了孔氏几句,孔氏正欲开口的时候,听见前头马车上坐着的赵老太太发话道:“教训儿子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耽误了太后娘娘出殡的吉时,我们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国公爷闻言,也只按下了下面想要说的话,只恭敬道:“老太太说的对,先启程咬紧。”许国公又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萧谨言,只道:“好好念书,今年秋试若是中不了,看我再收拾你。”
孔氏这会儿早已经心里头冒起了火气,正要替萧谨言辩解几句,那边许国公已经命令了车队开路,孔氏便按下了火气,稍稍撩开帘子,看着萧谨言目送他们离去。
萧谨言回到文澜院,只喊了柱儿去备车,笑着道:“老爷走了,你快去备一辆车,我要去兰家。”清霜见了,只急忙就拦住了道:“我的爷,你少闹腾了,横竖再等几日,方才老爷的话你是没听见吗?阿秀的事情都已经闹到老爷跟前了,只怕有人故意在暗地里使绊子呢,爷你还这么不知检点,若是要出门,也要等几日才好呢。”
萧谨言见清霜说的有道理,便只挥手让柱儿退了下去,国公府出入都有门房记录,马车每日去了那些地方会记录在案,若是有人真想在国公爷面前给他小鞋穿,这些都是最轻而易举的办法。萧谨言想了想,只叹息道:“罢了,听你一回。”萧谨言只说着,又喊了柱儿回来道:“一会儿你去杏花楼买些红豆糕,一份送到兰家去,另一份带回来。”
柱儿便笑着道:“爷放心,小的如今屁股好了,腿脚快,保证送去兰家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让秀姨娘吃的高高兴兴的!”
“说什么呢你!”萧谨言假装伸手要去打柱儿,那人慌忙就往后退了两步,绊到了身后一块小石头,差点跌一跤,只笑着就跑了。
萧谨言在书房里看了半晌书,门上的小厮便进来传话,说是恒王府派了人来给世子爷送信,萧谨言只让人把人带了进来,送信的人正是原来国公府的丫鬟初一。
萧谨言见周显派了初一亲自来送信,便知道这信里头自然是事关重大的,不然的话只请人传一句话就好了,并不需如此兴师动众的。萧谨言打开信封看了起来,薄薄的信纸在指尖撵动了几下,只听那小丫鬟道:“世子爷,小王爷说,您看好了信就把它给烧了吧。”
萧谨言略微沉吟了一声,顺手拿开一旁的绢纱灯罩,就着烛火点燃了信纸的一角,火苗瞬间就飞了上来,将一整张的纸都吞噬了。信里头的内容萧谨言已经看过,原来皇帝一早就不满安国公把持朝政,正打算开始肃清安国公的党羽,见周显提出这个问题,便私下里给了周显一道秘旨,让他去工部应卯,私下里搜集安国公的罪证。
萧谨言只觉得后背微微发热,前世一直对仕途经济从未关心过的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毛孔似乎都活跃了起来,胸口里像是燃烧了一把熊熊巨火,能把他整个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