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自己年轻的驱壳里藏着苍老的灵魂,跟着林清璇在一起,听着她说话,就觉得真真切切回到了少女时候。
林清嘉既然敢说擅长作画,林清璇知道她的画作一定是好的,只是等到真见到林清嘉的画作,竟是没有想到能够好到这般的模样。
因为才听了一首《咏菊》,林清嘉做得是秋日赏菊图,墨色的笔触却宛若让人见着了大朵大朵舒展着卷丝瓣的菊花,细看每一朵的花都不一样,最为精妙的是远处款款而来的侍女,写意笔触瞧不清脸,只觉得仪姿婀娜,是鲜活跳脱的少女。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少女见着菊花,会绽开怎样的笑颜。
这菊花只是静物,因为这人,画里的时间好似流淌起来,带着生动的气息。
林清璇的眼不由得瞪大了,真好。这画的真好,最妙的就是这人了,我算是明白画眼是什么意思了。
林清嘉所做踏青少女,便是把林清璇融入到了画布之中的,此时笑道:我已经许久不做画了,画技都有些生疏了。见着林清璇对着画是爱不释手,接着道,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了。
前世,她未出嫁的时候,作画也是极好,只是远不如现在,随着魏邵和入了京,在京郊的别院里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作画,画技也就提高了不少,署名为齐斋先生,在外售了几幅,还颇有盛名。
等到从庄子里回到王府,她便画得少了,到最后大约是因为魏邵和要把她立为侧妃,触怒了王妃,每日里想法子蹉跎她,她便更是搁笔了许久。
真的吗?林清璇的眼不由得瞪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是自然。林清嘉点点头。
林清璇笑道:妹妹的画技生疏了都能画成这幅模样,若是多做几幅,岂不是更好?
林清嘉失笑,那也要有内容可做。我刚刚恰巧听到那诗,心有所感。
林清璇学问不好,女红不通,不爱厨艺,唯爱抚琴与作画,还想要拉着林清嘉奏琴,听着林清璇勉强奏了一曲,瞠目结舌,而后下午就定下只与林清嘉论画的章程。
作画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快,等到放下笔,就听到了丫鬟长舒一口气,三姑娘,晚饭的时候到了。
林清璇也点点头,我看你就要画完了,让丫鬟不要开口,姑母还有婳妹妹到了。
林清嘉歉意说道:是我耽搁了功夫。
怎么会。林清璇挽住了林清嘉的臂膀,凑到她耳畔说,指不定是姑母听到了你要过来的消息,所以带着婳妹妹一齐过来。
林清嘉略一深想便知道,卫婳也到了年岁了,祖母要带着她相看人家,只怕卫夫人也盯上了这个时机。
因为本就误了时间,林清嘉就想要走的快一些,林清璇拉住了林清嘉,不急的,总共耽搁了一刻钟,祖母性格性子宽和的。
那姑母呢?林清嘉看着林清璇。
姑母性子不大好。林清璇小声说道,但是,管她呢。
林清嘉听着二姐姐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上辈子不曾深交,竟是不知她是这般的活泼性子。
既然能够与卫府闹得天翻地覆,林蒹定然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不过祖母不怪罪就是了,至于说林蒹和卫婳,管她呢。
林清嘉挽住林清璇的臂膀,走得也更慢了一些。
等了这般久,可算是见着了侄女了。林蒹见着林清嘉对她行礼之后,扯了扯嘴角,眼底毫无一丝笑意,伸出手,捏着林清嘉的下巴,不像是打量一个人,反而像是在打量牲口似的,我记得二嫂当初就是个绝色的,这侄女得了二嫂的容貌。
林蒹果真如同她心中想的那般,语气刻薄,眉心里有着深深的川字纹,可以想到,她今后就算是老了,也是刻薄的老太太。
松开了林清嘉的下巴,纤细食指点在林清嘉的眉心,懒洋洋说道:这一点痣生得好,有佛缘似的。
林清嘉余光之中见着祖母皱起的眉头,蒹丫头。
林蒹笑了笑,对着林清嘉说道,第一次见你,姑母这里也没什么好玩意,拿着玩儿罢。
林蒹的话说完,就有丫鬟呈上了一个宝盒,黑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枚羊脂玉镯,这镯子的碗口见着有些小,恰巧林清嘉的手腕也是纤细,便带上了这镯,谢谢姑母。
这是你妹妹。林蒹说道,说起卫婳的时候,面上就有了暖色,同在府里,可要好好相处。
嘉姐姐。卫婳对着林清嘉行礼,她的声音带着怯生生不胜凉风的娇羞。
林清嘉浅笑道,我和二姐姐耽搁的久了,让妹妹久等了。
上午乍听到卫婳,她心神恍惚,此时已经是神色如常。林清嘉觉得作画与习字果然是最能平心静气的,现在就算是再见魏邵和,她也不会失态。
眼前的卫婳穿着的是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松松罩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对襟半臂,卫婳是一个生的寡淡的人,这般华丽的衣裙,衬得她气质越发唯诺。
卫婳抿唇笑道,听说嘉姐姐与璇姐姐一起作画,我就知道要等一等。璇姐姐是个画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