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新郎本该通过红绸来牵新娘的手,红绸也被省了。
申姜如欲晕去,她已经大概猜出红盖头外的人是谁了,但她拼命地抵触,不想承认,祈祷是自己糊涂了。
那人抚在她的腰上,将她一把揽了过来,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把玩她,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渗人,却又有种怪异的温暖。
申姜方才急切地想揭开这红盖头,此刻却万万不想了。那红盖头是她最后的庇护,只要一揭开,她就得直面那人。
那人却不肯放过她,隔着盖头吻她,步步紧逼。
他幽凉地说,“阿姜这是要和谁拜堂?”
第45章回宫
冰冷的暗流,透过红盖头,击在申姜的颊侧,似要把她的天灵盖都击碎。
她激灵灵地发抖,一时头重脚轻,如再次堕入午夜无休无止的凶梦之中……可腰间紧锢的力道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回,并不是梦。
是贺兰粼。
一阵明光刺破她的双眼,她的红盖头被揭开。两人之间最后的阻隔也被扯开,就这么直直白白地现在对方眼前。
贺兰粼深奥的眼睛盯着她,几近将她吞噬。
申姜一个寒噤,转身就要逃。贺兰粼冷嗤一声,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她的双手反锁在背后。
申姜暗暗绝望。
这次算是真的完了。
两人再次贴身相合,贺兰粼冰彻颀长的手指,滑过她的眼皮和大动脉,虽透有杀意,更多的还是玩味的谑意,像拨弄鸟儿一样拨弄她,慢慢将她的意志蚕食……正如她当日趁他动弹不得时,折辱他那般。
申姜双眸泛光,嗓子里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咽。
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当日她那么肆无忌惮地辱他,这会儿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了。
她挣扎,手却被箍住,像几根柔荑般毫无力道。乞怜、求饶,硬刚都不管用,她试尽了所有的办法后,知今日是死非生,在劫难逃,红唇一合,便欲咬舌自行了断。
可贺兰粼却不欲让她死,手掌掐在她的下巴上,微微一使点力气,就让她上齿难以碰到下齿。
他眼神变为全然的黯色,认为她死到临头了还在反抗,更是恨嗔难耐。
“大喜的日子,我怎么好叫你死?”
说罢,贺兰粼便拽着她的手,疾步往洞房走去。走得那样快,根本不容反驳,申姜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拖地的红裙蹭在地上,拉了好长。
一报还一报,她当日在他全身僵软时没杀他,他此时此刻便也留着她。
只是不知,他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段报复她?
洞房内被布置得一片喜红,到处皆是喜字,无比刺目,几欲让人晕去。这代表吉祥与喜庆的红色,此刻看来却格外地瘆人。
贺兰粼一定是觉得这里僻静,才准备在这里动手。喜房,估计马上就要变成她的灵堂了。
申姜当时把他用一杯酒毒倒后,得意忘形,确实没有料到还有和他重见的那一日。她一生稳重不逾矩,唯一一次赌就是和贺兰粼,还赌输了。
贺兰粼将她甩在一边,坐在她的喜榻上。
半垂不垂的帘幕遮挡住了窗外的天光,他目光剜着她,手背搭在喜榻富贵好合的缠枝花纹理上,神情黑渗渗。
申姜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厚厚地毯的正中央,骨骼不由自主地打颤,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贺兰粼道,“过来,求我,我就饶了你。”
申姜面容失色。
她在想,是一时的骨气重要,还是活命重要?
他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句,“过来。”
申姜朱唇一颤,懊丧欲死,终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两人曾亲密无间情若姊弟,此刻却犹如隔着鸿沟一般,生硬得难受。
贺兰粼抬手,揉她的脑袋,揉得一丝感情也无。他每揉一下,都令申姜头皮发麻,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将她的脑壳拧下来。申姜知道他这是在泄愤,报当日的仇,他非得好好地磨碎她的意志,再将她一刀杀了。
她啜涕地恳求他,“给我个痛快的吧。”
贺兰粼不答,沾了些许烦厌之意。
他讥然道,“你这几日和叶君撷双宿双飞,很是欢快啊。”
申姜哑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新郎官成了贺兰粼,叶君撷哪去了?
贺兰粼见她走神,神色更为不怿。
他将一把匕首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正是当日她用来割他脖子的那一把。
薄薄的刀锋凉凉地拍她的脸蛋,“真不怕死?”
申姜悲却不悔,点了点头。
本以为那匕首就要戳向她心口,贺兰粼却将匕首丢在一边。他道,“我偏不杀你,偏要留着你。看看你除了往我酒中滴血,还有什么其他的本领?”
申姜被他捞到了火红的床榻上,陷入松软的锦缎间。那熟悉得令人恐怖的感觉又铺天盖地袭来,像极了这几日的梦境。虽然今日她才见到贺兰粼的面,他却像从未离开过一般,夜夜都在纠缠于她。
贺兰粼居高临下地将女子笼罩住,见她面无表情如木头一般的模样,心下更是恨恼。她一丝悔意都没有,即便他用死来威胁她,她还是不知悔改。
她是拿定了他不忍杀她吗?
不,他怎么会不忍,他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咽下了多少次想杀她的念头。那日他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灵巧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却无能为力,恨得犹如毒火焚身,恨不得把她抓住撕碎。
还从没有人敢这般耍弄欺骗过他。
可一遇见她,那满心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似的,别说杀她了,宁愿为她死。爱恨如此颠倒,让他时时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不争气,沉迷女色,明明她把他弃如敝履,欺骗折辱,他却还能为她的一颦一笑发疯。
喜榻之上的两个新人心中各自悲哀,表面上却一个比一个强硬,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
一阵疾风暴雨之后,贺兰粼抱着申姜来到浴房,一寸寸地帮她擦拭她柔腻的肌肤。
他将一段红绳缠在申姜细嫩的手腕上,缠了好几圈,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给拴住。
申姜木然闭上眼睛,任他摆弄。反正他暂时不会杀她,他想怎么摆弄她都随便了。她已经太累了,把所有筹码都赌出去却还是输了,她懒得再和他斗下去了。
浴池甚大,是个长方形的凹槽。里面放满了热腾腾的汤水,细细密密的各色花瓣将水色掩蔽。
贺兰粼亦身着单薄的衣襟,湿漉漉的发丝贴着他的耳畔,显得他本就俊朗的面颊如水玉雕出来的一般。他从后面横过手臂,揽过她的瘦削肩膀,痴痴地吻着她。
申姜的双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水中,仿佛被他做成了一尊木偶,他想要怎么做都无所谓了。
他反复捏着她的脸颊,似乎不想用残暴的方式伤害她,只能以此泄愤。同时,他的嗓音又很呜咽,可怜,像是刺猬被拔光了所有的刺一般,什么令人畏惧的攻击力都没有了,只会这般安安静静地抱着她,如获至宝地抱着她。
申姜道,“你要把我困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在水池子里泡了许久了。
贺兰粼似乎错会了她的意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永远。”
就这样被他抱着,干巴巴地泡澡,什么事也不能做,什么话也不能说,真跟坐牢一般。
申姜恍然晓得了,他软磨的功夫远比刚硬的手段更令人恐惧,就像此刻她的骨头,已经渐渐地被暖烘烘的水花泡软了。
贺兰粼平静地跟她说,“我明日带你回皇宫。”
申姜怔了怔,低低地嗯了一声。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她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她没法说不。
申姜乏累地闭上眼睛。
绷了这么多日的弦,终于松下来了。
不是因为得救了,而是彻底绷断了。
·
风波远不止这么就结束。
申姜换好了干净的衣衫,被贺兰粼攥着从屋里出来时,正好撞见叶君撷被董无邪等人收押。
被抓的不止叶君撷一个,还有他好多个属下。几乎所有曾在叶氏老宅出现过的叶氏旧臣都没有幸免,偌大的一个叶宅,全军覆没。
叶君撷还自一身新郎官的打扮,见了贺兰粼,目眦欲裂。又见申姜被贺兰粼揽着,更是怒发如狂,差点就挣脱了两侧的卫兵。
“贺兰粼!你放开她!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
申姜心头一紧,贺兰粼却掐住她的掌心。
你再敢看他一眼,试试。
无声的威胁。
那种狠厉的眼神,不是温和时他对她的那种,而是蕴含着绝然的杀戮,仿佛下一刻只要她敢看,他就敢把叶君撷的脑袋削下来。
申姜急忙抽回了眼。
叶君撷被押走了。
骂声回荡在空气中,很快烟消云散了。
申姜愣愣站在原地。
救他吗?她已自身难保。她怕她一开口,更会引起贺兰粼的恼怒,更会直接要了叶君撷的性命。
马车来了,将要把她再次送回到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
申姜紧攥拳头,迟迟没有上车。
贺兰粼敲了敲马车,凛冽的眼波将她笼住,“怎么,还需要我请你吗?”
申姜隐忍着,心想这一趟回宫肯定再无出头之日,便鼓足了勇气,恳求贺兰粼道,“你让我再见一面李温直吧,我以后好好跟着你,再也不动歪心思了。”
他蹙了蹙眉,顿时黑了脸,微含讽意地道,“申姜,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玩这些小把戏,有意思吗?”
申姜知自己在他面前已无任何信任可言,只得咬牙道,“李大仁死了,我真的只是去安慰安慰李温直罢了。”
举起手来发誓道,“……我若耍小动作,叫我不得好死。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答应我这一次。”
她潜意识里以为李大仁是被贺兰粼害死的,所以才提了良心二字。
贺兰粼低低地嗤一声,情绪说不清道不明。